我常常在司空見慣的自然現象中,看到種種生命的奇觀。
挺拔的巨樹、蔥茂的森林、綠色的草原、成熟的莊稼、盛開的鮮花,望著它們,或徜徉其中,那種洋溢著的博大生命力,常常催我爆發出一種激情,在我周身漫布,升騰,飛越。
但是,有一些更細微更不顯眼的現象,往往特別作用于我的心尖和神經末梢,引起我的一種輕微然而卻是異常深刻的震顫。
早春,當冰尚未完全消融,萬物尚未蘇醒的時候,柳樹的枝條還是鐵灰色,可如小米粒般的新芽已經頂著嚴寒冒出來,它就是報春的最早的使者。萬木爭榮的自然之春就是從它開始的。
當棗芽發出不久,在播種過的棉花地里,可以看見棉芽沖破柔韌而疲軟的殼子,一個個鉆出地面,遍地都寫著兩個字:突破。
麥收過后,在麥茬地里新播種上的大豆,不幾天工夫,從薄薄的透明的外衣中露出茁壯的一點胚芽,探頭頂破地表,滿地像是用五線譜寫成的生命第一樂章。它預示著,開始演奏著一部生命交響樂:活潑潑的胖乎乎的豆苗——無邊際的怡人眼目的豆綠色波浪——成熟的金黃色的小山。
我害怕見花蕾。特別是那種已露出一點亮色,將要綻開的花蕾。我一見到它,就如醉如癡,它能一下子把我原來的思路打亂,斬斷,重新引誘我不顧一切地去做生命瑰麗峰巔的想象:經過長久地默默不響地經營、吮吸、積累所蓄積的全部精華、神采、光輝,就要在一剎那展現,這是怎樣激動人心的時刻!恰如剛剛構思好一篇十分得意的文章,將要展紙揮筆的當口,也恰如對初戀情人迷戀時的慌亂,我有時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面對花蕾,我的思路空前地奇特、活躍。有一次我竟然呼啦一下憶起了幾年前的一場玩笑話。那是我和朋友在街頭漫步,一群迎面而來的幼兒園小班的小朋友唧唧喳喳亂鉆亂鬧,我們被擠得無路可走。可我的那位朋友說,別急別氣,說不定共和國未來的總理、部長、文壇巨星、科學泰斗就在這里。
真的,我不是為了寫這篇文章而尋找比喻象征,我常常在花蕾前想起這位朋友有點兒幽默的預言。
我還有一個執拗的習慣:好在貧瘠的荒涼的山間沙漠流連。巖間石縫中生長的斑痕累累千扭百彎的怪柏奇松,荒漠中的一株或一叢“沙打旺”或駱駝草,石板上的一片黃綠淺灰的苔蘚,我都向它們注目。這些景象剝落了我熱烈的情感,凸現出嚴峻的理性,我不是可憐它們,我是敬仰它們!
這是怎樣堅忍不拔的生命追求!在極端惡劣的條件下,它們全都生長得很頑強,很自信,很精神!外在的溫度、濕度、肥沃度等等條件,對它們都不重要;它們幾乎全靠自己內在的生命力。
如果條件再惡劣一點,別的蔥茂的一切可能化為死亡的塵埃,而它們仍可能依然故我,生機盎然;如果條件好一點,那它們該是一副怎樣的蔥茂!
還有比生命現象更瑰麗更豐富的嗎?
生命,就是開始,就是突破,就是希望,就是創造,就是追求。有幸獲得一次生命,那就讓生命像那么回事地展示一下吧。
生命是開始,他給你享受生活的機會。
生命是希望,他給你感受快樂的機會。生命是追求,他給你擁有夢想的機會。
世間萬物的律動,使你感受到生命的活力;孩子們稚嫩的臉,使你感受到生命的朝氣。
感激生命,給予我們展示輝煌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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