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歷史岔路口上

（1956年8月17日）

史蒂文森

事件背景

阿德萊·史蒂文森生于1900年，卒于1965年。美國政治家、外交家。任過州長，政績顯著。曾兩次提名為總統候選人，均敗于艾森豪威爾。后出任美國駐聯合國首席代表。

本篇是1956年，史蒂文森被提名為總統候選人時發表的演講。

我接受你們的提名和政綱。我向你們保證，我將竭心盡力，使你們今天的行動成為一個于我國、我黨有利的行動。

四年前，我站在這同一個地方，向你們說了同樣一些話。但是，四年前我們失敗了。這一次，我們將贏！今晚我心潮澎湃，因為在這些忙忙碌碌的歲月中出現的紛繁場面、面孔和事件，充斥著我的腦海。我深深地、謙卑地感激今晚在座諸位及全國各地數月乃至數年支持我干這件大事的人。我尤其感激一位高貴的、主管著一筆巨大遺產的女士埃莉諾·羅斯福。她曾如此感人地提醒我們：這是1956年，不是1932年，甚至不是1952年；我們的問題及解決方式改變了；變化是生活的法則；政黨如同個人，忽視變化是要擔風險的。

我還要向一位杰出的美國人致敬，他不僅一直經受著意見不一的嚴峻考驗，現在又如此仁慈地再次肯定了我們的共同事業。他就是哈里·杜魯門總統。我很高興又得到您的支持，先生！

我相信，國家和我一樣感謝本次大會今天下午的行動。大會重申并再次肯定了我們對于自由的民主進程的信心。你們的選擇方式，你們的選擇眼光，提高了副總統職務的地位?；８⒆h員是一位偉大的民主黨人，偉大的競選者，我有理由比別人了解得更清楚。

如果我們當選，如果出于上帝的旨意，我不能干完我的四年任期，人民將會有一個他們能夠信任的總統。他有尊嚴；他有信仰；他將博得美國人民和世界的尊敬。

也許這些是普普通通的美德，但有時普通美德值得一提?，F在就是這樣的時候。我感謝諸位為我挑選的競選伙伴，一個正直、能干的美國人，埃斯蒂斯·基福弗。我可以補充一句，對于基福弗參議員和年輕的美國參議員約翰·肯尼迪之間的那場難分勝負的競賽，我和你們一樣興奮。

四年前，當我在那個熾熱的夜晚站在這兒，站在諸位面前時，我們正處在一個時代的末尾——一個不斷前進的時代，一個空前的社會改革和光榮戰勝蕭條和暴政的時代。

那是一個民主的時代。

今晚，在經過一段原地踏步和漫無目標的時期之后，我們處在另外一個偉大、關鍵的時代的開端。我虔誠地相信，歷史前進過程已把我們帶到了一個嶄新的美國，一個具有偉大理想和崇高目標的美國，我們的未來不能沒有這些理想和目標。

我所指的是一個消除了貧困，國家的富裕會使每個家庭生活富裕的新美國。

我所指的是一個人人確有自由，不管他是什么種族、信仰和經濟條件的新美國。

我所指的是一個永遠向著人們可以通過相互殘殺來解決分歧的古老觀念進攻的新美國。

這些是我所信奉，并將以我全部才智為之工作的事業。

這些是我知道你們都信奉，并將盡你們的一切為之工作的事業。這些是我借以接受你們提名的條件。

我們的目標不是怯懦者的目標，不是滿足現狀，認為這個偉大國家可以一勞永逸或永遠靜止不動的向后看的人的目標。

我認為，你們擬定的政綱不單單是強者所強烈持有的各種信仰的統一，它是通往新美國的一個路標。它以對于公正的激情，對于我們的歷史和特點的崇敬，對于美國未來的長遠觀點和對世界和平目標的清醒而熾熱的獻身精神，說明了我們時代的問題。

它也沒有回避構成美國種族關系的各種當代問題，沒有回避如此經常地困擾我們國民生活的各種問題。當然，在取消種族隔離問題上，民主黨內存在著意見分歧。在唯一必須在北方和南方都能負責和有求必應的政黨內，情況只能如此。如果并非人人都十分滿意我們在這個爆炸性問題上說過的話，那是因為我們采取了一個真正的全國性政黨所唯一能采取的說話方式——讓各種沖突觀點達成諒解與和解。

作為總統，我的目標將是按照本黨政綱繼續為全體公民享有更充分的自由而努力。這既是本黨的保證，也是美國原有的承諾。

我無意在政治上利用現任總統的疾患。他是否有能力親自滿足那項艱巨職務的要求，是他和美國人民之間的事。就我而言，這是問題的關鍵。我和大家一樣深切希望總統蔗康安樂。

但是，就我所關心的事情而言，如果艾森豪威爾總統的健康狀況不成問題的話，那么白宮和政府的情況和行動就很成問題了。

主管艾森豪威爾政府的人顯然相信，可以通過演出、標語口號和廣告藝術擺布美國人的頭腦。這種看法，我敢說，將會得到源源不斷涌來的大量金錢的支持，以影響一次全美大選——這些錢是極端害怕變化的人和希望一切維持原狀的人拋出的，遺憾的是，情況可能更嚴重。

那種認為可以像推銷谷類早餐食品一樣推銷高級官職候選人的想法，可以像收集盒蓋一樣收集選票的想法，我認為，是對民主進程的最大侮辱。我們民主黨人還須面對這樣一個事實：以往沒有一個政府像本屆政府一樣受到這么多新聞機構千篇一律而又缺乏熱情的支持。但是，讓我們問一問美國人民，總統的名望和極好的領導機會被用來實現共和國哪一個偉大目標？艾森豪威爾政府是否利用這個機會來提高我們？啟蒙我們？激勵我們？

在急速發展的世界范圍的革命性變革時代，它是否使我們對嚴酷的決定和巨大的風險有所準備？簡而言之，它是否使男男女女高瞻遠矚？沒有這種高瞻遠矚，民族和國家就會消亡。

它是否只不過再次向我們保證：一切都好，事事順利，人人富裕平安，沒有什么重大決定需要作出，甚至連合眾國總統職務不知怎么也變得容易了。

我不得不承認，共和黨政府創造了一個小小的奇跡：他們喋喋不休地指責新政達20年之久，卻不僅沒有廢除新政，反而接受了新政，或者說接受了新政的大部分成果，而且看來他們至少能夠將新政保留到本次大選之后。我提議，我們應該感謝他們最終還是采納了新政。但是，他們又做了些什么來利用新政以來30年間的大好機會呢？

我認為，當我們的社會增長和經濟增長擱淺，并危及我們在世界上的領導地位和安全時，他們卻讓我們沉浸在沾沾自喜、盲目樂觀之中。

我認為，他們盡管有領導國內外的絕好機會，卻白白浪費了機會，失去了我們的世界。

我認為，這個國家需要的不是宣傳和個人崇拜。這個國家需要的是領導和真相，而這正是我們打算為它提供的。

什么是真相？

真相是，共和黨是一幢四分五裂的房子。艾森豪威爾總統作為候選人遭到覬覦了，作為領袖卻又遭到了忽視，這很有諷刺意味。

真相是，他所聲稱的屬于他的那些成就卻主要歸功于國會中的民主黨人。

真相是，并非人人富有。真相是，農民，尤其是舉足輕重的個體農場主，并沒有得到他們在國民收入中應得的一份，而共和黨無所舉措以幫助他們直到選舉年。

真相是，3000萬美國人的家庭今天正努力以不足2000美元的收入維持生計。真相是，小農、小商、教師、白領工人和正努力用昨日退休金支付今日物價的公民——所有這些人都陷入了嚴重的困境。

真相是，在這個由大人物，由腰纏萬貫的大人物組成的政府中，無人為小人物說話。

真相是，我們正在喪失軍事上的優勢、經濟上的主動權和道德上的領導地位。

真相不是我們將打贏這場冷戰。真相是，我們正在輸掉冷戰。

請別誤解我。就我個人而言，我準備承認共和黨總統，真誠希望人人和平幸福。但是，光有良好的意愿并不夠。

國家正陷于僵局——陷在路中央，世界正從它身邊疾駛而過。美國曾使人類到達過經濟繁榮的巔峰狀態，它曾在戰爭與和平中拯救了自由，挽救了集體安全，可它如今不再煥發出光和熱。不再提出新的思想與倡議。我們的光暗淡了。

用卡萊爾的話說，當“死亡虎視眈眈”之時，我們卻在自鳴得意地聊這道那。我還可以補充一句：機會，被忽視的機會，也在對我們怒目而視！

可是，你們不能用武器迎接未來，你們不能以裹足不前來主宰奔跑著的世界。我認為，站起身重新行動的時候到了。美國恢復本來面貌的時候到了。

這就是本次大選的全部意義。

在國內，我們能夠彌補失去的機會；我們能夠彌補浪費的歲月；我們能夠跨過新美國的門檻。

我們需要的是領導地位的復興——那種使人們得以高瞻遠矚的領導地位，否則，民族和國家將會滅亡。伍德羅·威爾遜說：“當美國失去其對于人類的熱情時，選舉一位民主黨總統的時候就到了。”美國現在似乎對任何事都沒有多大熱情，因此，選舉一個民主黨政府和民主黨國會，對，在全國每一個州和地方機構中選舉一個民主黨政府的時候到了。

我們心中知道，新美國的地平線無窮無盡，新美國的前景美好燦爛，令人驚愕，如同人類知識的奇跡之門尚未打開。美國將隨著人類智慧的每一突破而使自己獲得新生。

我們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自動化正在迎接第二次產業革命的到來：原子力量即將為更大規模的生產所利用。

我們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甚至連古老的饑餓幽靈也在消失；這是富足的時代。人們對于日常食物和衣著居所的深重憂患正在消除。歷史上從未有這樣一個機會來表明我們能夠有所作為，以改善生活質量。

有了領導，民主黨的領導，我們就能公正對待孩子，我們就能彌合因時間和疏忽而在我們的學校造成的創傷。我們能夠，我們一定會做到這一點！

有了領導，民主黨的領導，我們就能恢復美國個體農場的活力。我們就能維護小商業的地位而不損害大商業。我們就能加強勞工工會和集體談判，使之成為自由經濟中的一項重要制度。我們能夠，我們黨的歷史證明我們一定會做到這一點！

有了領導，民主黨的領導，我們就能保護我們的土地、森林和水資源，就能為全體人民的利益開發這些資源。我們能夠記錄表明我們一定會做到這一點！

有了領導，民主黨的領導，我們就能重新燃起權利法案中體現的自由精神，我們就能建立這樣一個新美國，在那兒，機會的大門一視同仁地向所有人打開，是的，我們的工廠大門，教室大門。我們就能使這個國家成為這樣一個國家，在那兒，機會只建立在責任和信仰自由的基礎上；在那兒，什么也不能抑制自由思想的那種獨立的對抗精神。我們能夠，根據我黨的傳統，我們一定會做到這一點！所有這一切，我們都能做到，我們一定會做到。但是在國際領域，只有一部分時機會屬于我們自己。在這里，“不容后悔的瞬間”一旦失去，就可能永遠失去。其他勢力的潛力逐年增加，同我們爭奪著時代的方向。在恐怖的氫彈世紀，這里比別的地方更需要指導和啟迪。這里比別的地方更要求我們行動，迅速行動，愈合過去四年的創傷，恢復美國在國外的聲譽和影響。

我們必須滿懷信心，迅速行動。我們必須加強盟國的政治組織和經濟組織。我們必須擬定新的計劃來對付正在席卷世界的社會大革命的挑戰，并把強大的變革力量轉向自由的一方。我們必須把美國置于它在世人眼中應處的位置——爭取和平斗爭的前列。因為，在這個原子時代，和平不再是夢幻中的理想，它業已成為絕對、迫切、實際的必然。

人類反對戰爭的長期斗爭必須取得勝利?，F在就該獲勝。

是的，我說人類能夠獲勝。

再聽一聽我們的心聲，再說一說我們的理想，恢復我們偉大祖國本來面目的時候到了。

今日世界有一種精神上的饑饉，光用物質無法使它滿足。我們的祖先來到這兒禮拜上帝，我們決不能把我們的志向降低為僅僅追求重大的物質成就。

在一個半世紀中，民主黨已成為一個尊重人民，崇敬生活，寄希望于每一個兒童的未來的政黨，它相信：“最高啟示是上帝在每一個人心中?！?/p>

我們曾經并不因為是理想主義者而在這個國家感到羞愧。我們曾經自豪地承認，美國人是希望和平、相信未來會更美好、熱愛自己同胞的人。我們必須重申這些偉大的基督教思想和人道思想。我們必須敢于重申，美國的事業就是全人類的事業。如果我們要使正直的公民與我們同心同德，我們就必須重新把他們團結起來，去實現他們堅信不疑的理想，并且為這些理想獻出我們所談論的勇氣。

今晚，我們就站在這樣一個偉大的歷史岔路口上，愿我們永遠不沉默，愿我們永遠不失去對于自由和人類更美好的命運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