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彭宗玨
禁門宮樹月痕過,媚眼微看宿燕窠。
斜拔玉釵燈影畔,剔開紅焰救飛蛾。
張祜
唐玄宗開元二年,在京城東宮內置宜春院,征調擅長歌舞的教坊女妓入院,稱為內人,也叫前頭人,因為她們常在皇帝面前歌舞。教坊女妓還有“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白居易《琵琶行》)的走紅一時的榮幸,而內人則用藝術美來滿足皇帝后妃的精神享受,自己卻被鎖在深宮,與世隔絕,絲毫得不到藝術家藝術創造的歡樂。
這首詩寫得平易明暢,沒有警句、沒有隱語,手法完全是白描,但這是一首朦朧詩。朦朧詩不是讓人疑猜的蒙面人,而是戴著面紗令人望而欲睹豐采的少女。這首詩雖無一字寫內人的幽怨之情,但卻用冷雋的暗示,寫出了她們的辛酸,可以說是一首很好的宮怨詩。一、二句寫環境。月缺月圓,月復一月,她們每夜看到的只是月痕從陰森的宮樹上掠過;日復一日,每日黃昏看到的是雙雙燕子歸宿到它們美滿的小家庭。在這種環境中的內人們是什么心情,詩人不寫一字,讀詩的人應該體會得出。三、四句進一步用動作來暗示:長夜漫漫,總不能光睡覺吧,在燈下能干什么呢,恐怕是夜夜都斜拔玉釵剔開紅焰去救那些撲火的飛蛾。前人曾評說這是惠心仁術,說她們可憐那些投火自焚的小動物;不如說她們把自己的命運和這些小動物的命運聯系到一起了,但詩人也不露一語。內人們的內心世界千種無聊、萬般無奈、寂寞孤苦,詩人沒有提示一句,卻深情地孕含在字里行間,這就是朦朧,這才是詩的朦朧美。
張祜一生不得志,他曾自草薦表,進獻詩作。但當權的另一詩人元稹壓抑他,不得錄用,一生沒有做官。這不能不產生逆反心理,杜牧曾用詩形容他,“準人得似張公子,千首詩輕萬戶侯”(《唐詩紀事》卷五十二)。蔑視權貴與同情弱小是同一種心態,他把對內人的同情深深地埋藏在這首小詩中,正如劉勰所說的“義生文外,秘響旁通”(《文心雕龍隱秀》),雖然沒有大聲疾呼,但這種朦朧美并沒有損壞社會效益,即使在今天,我們來讀這首小詩,也會和詩人的同情心連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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