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必大:游天平山錄
周必大
五月丁亥早,范至能、顏休文相別于閶門外,唐致遠聯舟繞城望姑蘇館而過,八里至橫塘,又數里至黃山,又數里過木瀆,遂至靈巖院。至能走價送薰香、松黃新茶,其簡云:“來日登天平,須攀援至遠公亭及諸石屏處。白云泉,名在《水品》,其色凝白,蓋乳泉也。張又新以虎丘石井、松江在第三、第六,而下此泉,未知如何,試一別之。向壽老欲作亭泉上,及別筑遠公亭寺。石上。山路旁有石龜,極形似。向亦有名,近無知者。忠烈廟具有文正以下畫象掛壁,謁之。”
丙辰早,升小車,過天平山下。嶺甚峻,約數里,至白云寺。《圖經》云:“唐寶歷二年置,在縣西南二十五里。本遠公道場,今范文正公功德院。”寺有白樂天、蘇子美、王君玉、蔣希魯詩刻。欲因致遠登山,而腳力頓疲,難之。然思至能簡中語,恐遺恨他年,遂奮衣右轉而上。酌白云泉,甚白而甘。躡石磴至卓筆峰。峰高數丈,截然立雙石之上,附著甚臲卼 ,疑其將墜。余如屏如矗,或插或倚,備極奇怪。
行十六七里,石愈眾,而力愈憊。乃循左徑訪石屋,三面壁立,覆以二大石,少休其中。下至小石屋,一石覆之。又下至飛來峰,高二丈,上銳下侈,微附磐石,前臨崖谷,茲其異也。又東下遠公庵,一名望湖臺,正直寺后。又下至五丈石,以閣石上。次至頭陀巖,有蓋斜蔽之。次至龜石,脊勢隱起,名不虛得。此山大抵皆石也,瑰形詭狀,可喜可愕。今日適疲倦,又當暑,不能窮其巔。然郡人能至予之所至者,寡矣,況游客乎?
歸寺,欲拜文正及四子畫象,坐待魚鑰,移時乃至。明日,蓋文正忌辰云。
天平山是蘇州西南郊的游覽勝地。從山頂可俯瞰周圍群山、田野,遠眺太湖風光。
本篇作者所記系與友人范成大等在蘇州相聚、相別以后,與另一位友人唐致遠經由水路至靈巖院,并往天平山游歷的見聞。作者按時間順序,信筆寫來,如數家珍,使人倍感親切。
由于游靈巖院不是本文的記敘重點,只是數筆帶過,而與游天平山有關的卻不惜篇幅。從范成大的仆人(走價)送來的信文中,可以知道他已游覽過天平山,給他印象最深的有白云泉、遠公亭、龜石以及忠烈廟(即白云寺)等。從本文后半的記敘、議論來看,多處與這封信的內容遙相接榫,前后呼應,故而此信已成為全文有機的組成部分。
無論范成大或周必大,攀登天平山,游觀白云寺,拜謁先賢范仲淹(謚文正)等人的畫象,乃是游山的重要內容。“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范仲淹,受到后人的無限景仰。他的家鄉人民為他在天平山上立祠祀奉,充分體現了當地人民對這位憂國憂民的先賢的尊敬和懷念之情。這啟示我們,進行旅游,絕不僅僅是單純的觀賞自然風光。
從自然風光的記敘來看,作者寫了白云寺及寺中詩刻、畫象,白云泉水的“白而甘”,龜石的“名不虛得”等,并詳盡、細致地描寫了卓筆峰、石屏、大小石室等景觀。文中用字十分經濟,卻寫景如畫,層次分明,使人讀來仿佛身臨其境。如寫卓筆峰,“峰高數丈,截然立雙石之上,附著甚臲卼,疑其將墜”,生動傳神。又如寫龜石,“次至龜石,脊勢隱起,名不虛得”,照應前文“山路旁有石龜,極形似”之語,相互補充,將龜石的形貌刻畫得栩栩如生。
全文末尾一段文字,記敘了作者與友人登高攬勝以后,回到位于半山的白云寺,還坐待了一會,才由寺僧處取來“魚鑰”開門,以參拜范仲淹畫象等,可見當時在白云寺中,當別有一院,為供奉范仲淹畫象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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