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提要】
喬治·當?shù)な且粋€富農(nóng)，為了提高自己的社會地位，花大錢娶了貴族德·叟湯維勒家的小姐昂皆麗克。但德·叟湯維勒夫婦等級分明，不把喬治·當?shù)し旁谘劾铮B丫鬟也看不起這個鄉(xiāng)巴佬姑爺。喬治·當?shù)づ既话l(fā)現(xiàn)妻子與克里湯德老爺有私情，遂向岳父岳母告發(fā)，但妻子與克里湯德當面不認賬，丫鬟克樓狄娜也幫女主人說話。在德·叟湯維勒先生的強迫下，喬治·當?shù)ず柘蚩死餃碌狼浮榱私野l(fā)妻子的私情，喬治·當?shù)ぴO下計謀，半夜將幽會歸來的妻子堵在家門外，并派人去請岳父岳母來捉奸，不料最后關(guān)頭又被妻子騙過，自己反而被關(guān)在門外。妻子與克樓狄娜又趁機誣陷他在外面胡鬧。喬治·當?shù)ぐ倏陔y辯，不得不在岳父的訓斥下向妻子跪地求饒。
【作品選錄】
第一幕
第四場
德·叟湯維勒先生、德·叟湯維勒夫人、喬治·當?shù)?/p>
德·叟湯維勒 怎么啦，我的姑爺？你像有什么事。
喬治·當?shù)ぁ∈怯性虻摹?/p>
德·叟湯維勒夫人 我的上帝！我的姑爺你真不懂禮貌，到人跟前，也不見行禮！
喬治·當?shù)ぁ∥业奶欤∥业恼赡改铮驗槲以谙胫鴦e的事……
德·叟湯維勒夫人 又來啦！我的姑爺，你真就不懂人事，沒法子教你在貴人當中過活嗎？
喬治·當?shù)ぁ≡趺礃樱?/p>
德·叟湯維勒夫人 你就不能不喊丈母娘，那種隨隨便便的稱呼，趕著慣例叫我一聲夫人？
喬治·當?shù)ぁ〖一铮∧愫拔夜脿敚矣X得我就可以喊你丈母娘。
德·叟湯維勒夫人 話不是這么講。人不全平等。請你記住，同我這樣一位有身份的人講話，你那么稱呼我，就不合適，雖說你是我們的姑爺，你和我們中間還有老大距離，你就該有自知之明。
德·叟湯維勒 夠啦，親愛的；別講這些啦。
德·叟湯維勒夫人 我的上帝！德·叟湯維勒先生，也就是你才這樣氣度寬大，你就不會讓人家照你的身份尊敬你。
德·叟湯維勒 得啦！原諒我，別在這上頭教訓我啦；我這一生有二十回不饒人，叫人明白我應有的權(quán)利我是寸步不讓。不過，對他嘛，小小警告一番也就成啦。姑爺，說給我們聽，你心里有什么事。
喬治·當?shù)ぁ〖热晃业冒言捦喍汤镎f，德·叟湯維勒先生，我就說，我有理由……
德·叟湯維勒 慢著，我的姑爺。須知稱人的姓名不恭敬，人家身份比我們高，你當單稱先生才對。
喬治·當?shù)ぁ『冒桑瑔畏Q先生，別再叫德·叟湯維勒先生，我告訴你的是，我女人……
德·叟湯維勒 慢些！你還得知道，說到我們的女兒，你不應當講我女人。
喬治·當?shù)ぁ馑牢摇Ｔ趺矗∥遗瞬皇俏遗耍?/p>
德·叟湯維勒夫人 是，我們的姑爺，她是你女人；不過，你不許這樣稱呼她，你要娶了一個跟你身份一樣的女人，那就另作一說了。
喬治·當?shù)ぁ“。讨巍ぎ數(shù)ぃ裁吹胤讲旁撌悄愦牡胤桨。堪ィ⌒行泻茫瑱?quán)且把你們貴人的身份收在一邊，許我現(xiàn)在盡可能把話對你們交代明白吧。(旁白)讓這些強權(quán)霸道統(tǒng)統(tǒng)見鬼去吧！(向德·叟湯維勒)我告訴你，我不滿意我的親事。
德·叟湯維勒 我的姑爺，理由呢？
德·叟湯維勒夫人 什么！你得到了大便宜，還昧良心說話？
喬治·當?shù)ぁ》蛉耍热荒阋龇蛉耍揖徒心惴蛉耍垎枺蛉耍矣惺裁幢阋说玫剑窟@門親事對你們倒不壞，因為，不是我的話，原諒我，你們的事情就糟不可言，我的銀錢用來堵住好些大窟窿；可是，請問，我有什么便宜，除了名姓放長，不叫喬治·當?shù)ぃ瑥哪隳沁叺玫降隆だぎ數(shù)夷嵋疇柕念^銜？
德·叟湯維勒 我的姑爺，和德·叟湯維勒一姓聯(lián)親的好處，能不作數(shù)嗎？
德·叟湯維勒夫人 還有拉·浦呂道特里這個姓，我的體面的娘家的姓，可高貴啦，仗著這少有的特權(quán)，把你的子女變成貴人，能不作數(shù)嗎？
喬治·當?shù)ぁ∈堑模玫煤埽业淖优畬矶际琴F人，可是，倘使不預防的話，我嘛，可就成了王八啦。
德·叟湯維勒 我的姑爺，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喬治·當?shù)ぁ∵@話是說，你女兒不像一位太太正常過活的樣子，做出來的事太傷體面。
德·叟湯維勒夫人 住口！當心你說的話。我女兒的家世真是太清白了，說什么也不會惹亂子，丟自己的人，在拉·浦呂道特里一姓里頭，三百多年了，謝謝上帝，就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女人讓外人閑言閑語的。
德·叟湯維勒 家伙！在叟湯維勒一姓里，從來沒有見到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勇敢傳給男子，如同貞節(jié)傳給婦女一樣。
德·叟湯維勒夫人 我們這一姓有一位雅克林·德·拉·浦呂道特里，說什么都不肯做一位又是大臣又是公爵的情婦，人家還是本省的總督。
德·叟湯維勒 有一位馬杜里娜·德·叟湯維勒，拒絕國王一位寵臣的兩萬艾居，可人家要她做的也不過就是談談話。
喬治·當?shù)ぁ∷憷玻∧闩畠翰荒敲吹箅y；嫁到我家以后她就馴服了。
德·叟湯維勒 我的姑爺，你要把話講清楚。她干壞事，我們決不幫她撐腰，她母親和我，我們頭一個還你公道。
德·叟湯維勒夫人 事情關(guān)系到名聲，我們不許人家尋我們開心；我們把她帶大成人，家教一向嚴厲。
喬治·當?shù)ぁ∥宜軐δ銈冎v的，是這里有一位你們見過的出入宮廷的貴人，當著我的面向她求愛，叫人帶話給她，她也就大發(fā)慈悲地聽了。
德·叟湯維勒夫人 我的上帝！她要是真不給母親體面的話，我一定親手把她掐死。
德·叟湯維勒 狗東西！她作踐我的名聲，我一定拿劍戳穿她和情人的身子。
喬治·當?shù)ぁ∥野呀?jīng)過對你們講了，你們也聽了，我問你們要處分。
德·叟湯維勒 不用難過，我處分兩個給你看，不管是誰，我都會收拾他們的。
喬治·當?shù)ぁ∧梅€(wěn)了。
德·叟湯維勒 起碼，也得當心，因為，貴人之間，這種事弄不好，就會弄僵的，不是鬧著玩兒的事。
喬治·當?shù)ぁ÷犖抑v，我對你說的話，就沒有一句不是真的。
德·叟湯維勒 我的好人，你去跟女兒談談，我跟我的姑爺去找那個人談談。
德·叟湯維勒夫人 我的兒子，你知道的，有我這個好榜樣，難道她真就把做人的規(guī)矩忘了個干凈！
德·叟湯維勒 我們這就明白底細。我的姑爺，跟著我，你先別難過。有人跟我家里的人過意不去，你看我不給點兒顏色給他看。
喬治·當?shù)ぁ∷覀冏哌^來啦。
第五場
德·叟湯維勒先生、克里湯德、喬治·當?shù)?/p>
德·叟湯維勒 先生，你認識我嗎？
克里湯德 不，先生，不認識。
德·叟湯維勒 我是叟湯維勒男爵。
克里湯德 我聽見了非常高興。
德·叟湯維勒 朝廷知道我的名姓，年輕時候，南錫那次征召，我有榮譽最先應命。
克里湯德 好。
德·叟湯維勒 先生，家父是約翰-吉勒·德·德·叟湯維勒，有光榮親身參加蒙托榜的大圍攻。
克里湯德 我高興聽。
德·叟湯維勒 我有一位祖先，拜爾唐·德·叟湯維勒，當時極受敬重，恩許出賣家產(chǎn)，到海外旅行。
克里湯德 我愿意相信。
德·叟湯維勒 據(jù)報，先生，你在戀愛，追求一位少婦，就是小女，我關(guān)心她，也關(guān)心你看見的這個人，他有榮譽做我的女婿。
克里湯德 誰，我？
德·叟湯維勒 是的；我高興同你談話，請你務必把這件事解說清楚。
克里湯德 簡直是離奇的誹謗！先生，誰告訴你的？
德·叟湯維勒 有人相信全知道。
克里湯德 這個人呀撒謊。我是正經(jīng)人。這種懦夫行為，先生，你相信我干得出來？我，愛一位美麗的少婦，她有榮譽是德·叟湯維勒男爵的小姐！我為這個十分尊敬你，希望為你效勞。誰對你講這話，誰就是傻瓜。
德·叟湯維勒 看，我的姑爺。
喬治·當?shù)ぁ∈裁矗?/p>
克里湯德 是流氓，是壞蛋。
德·叟湯維勒 回答吧。
喬治·當?shù)ぁ∧慊卮鸢伞?/p>
克里湯德 我要是知道這人的話，我當著你的面，拿劍刺進他的肚子。
德·叟湯維勒 你堅持一下吧。
喬治·當?shù)ぁ≌嬗羞@事，用不著堅持。
克里湯德 難道是你的姑爺，先生，他……
德·叟湯維勒 是的，是他本人向我訴說的。
克里湯德 他和你是一家人，的確，他得感謝這種好處；不然呀，隨便說我這種人的壞話，我會教訓他一番的。
第六場
德·叟湯維勒先生、德·叟湯維勒夫人、昂皆麗克、克里湯德、喬治·當?shù)ぁ⒖藰堑夷?/p>
德·叟湯維勒夫人 就事論事，妒忌本身就是一件怪事！我把女兒帶出來，當著大家的面，把話說清楚。
克里湯德 難道是你，夫人，告訴你丈夫，我愛你的？
昂皆麗克 我？我怎么會對他講？難道真有這事？我倒真愿意看你愛我。請你就做戲一番吧，你就知道你在跟誰講話了。我勸你做做看。好比說，情人們的千方百計，你全好用的。單為取樂也好，試試遞我些紙條子，私下給我寫些情書，瞧準我丈夫不在家或者我出門的時間，同我談談你的愛情，只要你肯來，我答應你，一定按規(guī)矩接待你。
克里湯德 嗐！得，得，夫人，別急。你用不著這樣教訓我，也用不著這樣有氣。誰告訴你我想著愛你來的？
昂皆麗克 我，我怎么知道人家方才講我什么來的？
克里湯德 人家愛說什么就說什么；可是你知道我遇見你的時候，有沒有對你談過愛情。
昂皆麗克 談情說愛，我完全歡迎。
克里湯德 我告訴你，你沒有什么好害怕我的；我不是那種使美人難堪的人；我太尊敬你了，你和你的雙親，我不會起愛你的念頭的。
德·叟湯維勒夫人 怎么樣！你看見啦。
德·叟湯維勒 我的姑爺，你該滿意了。你還有什么話說？
喬治·當?shù)ぁ∥艺f呀，這都是欺人之談；我知道我知道的，既然必須說穿了，我就說了吧，她方才收到他一個條子。
昂皆麗克 我？我收到一個條子？
克里湯德 我遞過去一個條子？
昂皆麗克 克樓狄娜？
克里湯德 這是真的？
克樓狄娜 青天在上，這是離奇的假話！
喬治·當?shù)ぁ∷拦恚】凇Ｎ抑滥阃娴陌褢颍环讲啪褪悄惆研挪铑I(lǐng)進來的。
克樓狄娜 誰，我？
喬治·當?shù)ぁ∈堑模恪e假撇清了。
克樓狄娜 唉呀！今天人心可真壞喲，居然疑心到我，我，有名的老實人！
喬治·當?shù)ぁ∽】冢瑝臇|西。你是個陰陽臉，我老早就知道你啦，你是個大滑頭。
克樓狄娜 太太，難道……
喬治·當?shù)ぁ∽】冢犖抑v！你爹不是貴人，別人的罪過可能全由你承當。
昂皆麗克 這個謊太大，太傷我的心，我簡直沒有力量回答。我沒有什么地方對不住丈夫。丈夫偏要冤枉我，太氣人啦！唉呀！我要是有什么好指摘的話，就是我待他太好啦。
克樓狄娜 當然。
昂皆麗克 我的不幸全怪我太敬重他；但愿他所說的，上天能讓我領(lǐng)受領(lǐng)受別人的調(diào)情！我就不怎么值得人家可憐了。再見吧，我走開，我受不了人家這樣作踐我。
德·叟湯維勒夫人 對，你配不上你的賢惠夫人。
克樓狄娜 我的天，他也就是配太太做出點兒什么給他看；我要是太太呀，說做就做。可不，先生，為了處罰他，你也應當對我的太太求愛。我對你講，求好了，你一定成功；人家把我糟蹋苦了，我自愿幫你先生的忙。
德·叟湯維勒 我的姑爺，你也就是配聽這種話；你的作法讓人人跟你作對。
德·叟湯維勒夫人 對，想著有禮貌地對待一位出身高貴的小姐；從今以后，千萬別犯這類過錯。
喬治·當?shù)ぁ∶髅魑矣欣恚f我錯，真把我氣死。
克里湯德 先生，你看見的，我被人冤枉了；關(guān)于榮譽的格言，你是知道的，人家侮辱我，我要求賠罪。
德·叟湯維勒 按照程序，理應如此。過來，我的姑爺，向先生賠罪。
喬治·當?shù)ぁ≡趺矗≠r罪？
德·叟湯維勒 是的，冤枉人家，照規(guī)矩，就該如此。
喬治·當?shù)ぁ≡┩魅思遥@，我，我不能同意，我明白我心里怎么想。
德·叟湯維勒 沒關(guān)系。不管你怎么想，問題是他否認了，那你就只有賠罪了。任何人一否認，別人就沒有權(quán)利申訴。
喬治·當?shù)ぁ∧敲矗偃缥野l(fā)現(xiàn)他和我女人睡覺，只要他否認，他就沒事啦？
德·叟湯維勒 用不著辯。聽我的話，對他道歉。
喬治·當?shù)ぁ∥遥∥疫€得對他道歉……
德·叟湯維勒 來吧，聽我吩咐，用不著推三阻四的；有我指導你做，你用不著害怕做得過分。
喬治·當?shù)ぁ∥也桓伞?/p>
德·叟湯維勒 家伙！我的姑爺，別把我的火兒逗上來。我會和他聯(lián)合起來對付你。來吧，由我來管。
喬治·當?shù)ぁ“。讨巍ぎ數(shù)ぃ?/p>
德·叟湯維勒 你先把帽子摘下來；先生是貴人，你不是。
喬治·當?shù)ぁ馑牢遥?/p>
德·叟湯維勒 跟著我學：“先生”……
喬治·當?shù)ぁ 跋壬薄?/p>
德·叟湯維勒 “我請你饒恕”……(他看見他的女婿不肯聽話)啊！
喬治·當?shù)ぁ 拔艺埬沭埶 薄?/p>
德·叟湯維勒 “我原先對你的惡劣的想法”。
喬治·當?shù)ぁ 拔以葘δ愕膼毫拥南敕ā薄?/p>
德·叟湯維勒 “那是因為我沒有榮譽認識你”。
喬治·當?shù)ぁ 澳鞘且驗槲覜]有榮譽認識你”。
德·叟湯維勒 “我求你相信”。
喬治·當?shù)ぁ 拔仪竽阆嘈拧薄?/p>
德·叟湯維勒 “我情愿為你效勞”。
喬治·當?shù)ぁ∧阋覟橐粋€要我做王八的人效勞？
德·叟湯維勒 (又恐嚇他)啊！
克里湯德 先生，成啦。
德·叟湯維勒 不成，我要他照規(guī)矩，走完形式，“我情愿為你效勞”。
喬治·當?shù)ぁ 拔仪樵笧槟阈凇薄?/p>
克里湯德 先生，我同樣全心全意為你效勞；過去的事，我不再放在心上了。至于你，先生，為這事受點小委屈，我很不過意，現(xiàn)在我告辭啦。
德·叟湯維勒 我吻你的手；你什么時候有空，我請你到舍間尋樂獵兔子。
克里湯德 你太賞臉啦。
德·叟湯維勒 我的姑爺，事情就這么解決啦。再見。加入一個貴族家庭，家庭一定支持你，不管有什么人怎么欺負你，決不答應。
第七場
喬治·當?shù)?/p>
喬治·當?shù)ぁ“。∥摇悄阋@樣做嘛；是你要這樣做嘛，喬治·當?shù)ぃ悄阋@么做嘛；這叫自作自受，該當如此，你受的是你該當受的。算啦，唯一的問題就是揩亮我的岳父和我的岳母的眼睛；我也許能想得出什么法子在這上頭成功。
第三幕
第六場
昂皆麗克、克樓狄娜、喬治·當?shù)?/p>
昂皆麗克 我們回去，別出聲。
克樓狄娜 門關(guān)啦。
昂皆麗克 我有大門鑰匙。
克樓狄娜 那么，輕點開門。
昂皆麗克 門打里頭關(guān)上了，我不曉得我們該怎么辦好。
克樓狄娜 男傭人睡在旁邊，喊他好了。
昂皆麗克 高南，高南，高南。
喬治·當?shù)ぁ?在窗口探出頭來)高南，高南？啊！我的太太夫人，這回我可逮住你啦，我在睡覺，你溜得好快。這下子我可開心啦，看見你這時候在外頭。
克樓狄娜 哎呀！夜晚在外頭吸吸新鮮空氣，有什么大不了的？
喬治·當?shù)ぁΓ瑢ΑＮ迈r空氣，你挑對了時候。壞蛋夫人，“怕是熱空氣吧，幽會呀、花花公子調(diào)情呀，這些鬼花樣，我全知道。我聽見你們的綿綿情話，跟你們彼此歌頌我的美麗詞句。不過，我也稱心，我就要報仇了，你父親和你母親現(xiàn)在一定要相信我的抱怨正當。你的行為太荒唐了。我差人請他們，他們就快來啦。
昂皆麗克 啊！天呀！
克樓狄娜 太太。
喬治·當?shù)ぁ〔挥谜f，你想不到你會受到這么大的打擊。現(xiàn)在我勝了，我打掉你的傲氣，摧毀你的詭計。直到如今，你蔑視我的控告，欺騙你的父母，粉飾你的壞事。我說、我看，全不頂事；我的正當權(quán)利，你總用詭計把它破壞了，你總讓人家覺得你有道理。不過，這一回，感謝上帝，真相大白，你的無恥要完全被拆穿了。
昂皆麗克 嗐！求求你，把門給我開開。
喬治·當?shù)ぁ〔唬唬人麄儊戆桑艺埶麄內(nèi)チ耍乙麄冊谶@時光看看你在外頭。趁他們還沒來，你不妨打點打點，想個什么新主意，把你從這個爛泥坑拉扯出來，編個什么謊，掩飾掩飾你的私奔；來個什么計謀逃避人們的議論，表示自己清白，找個什么特別借口，什么夜里到教堂上香啊，或者女朋友生孩子要你幫忙呀什么的。
昂皆麗克 用不著。我沒意思瞞你。我不想替自己辯護，既然你知道，也不想對你否認。
喬治·當?shù)ぁ∧鞘且驗槟阋娮约鹤咄稛o路，編造不出話來回護這件事，就是有話回護，也容易讓人指出破綻來。
昂皆麗克 是，我承認我錯，你有道理抱怨。不過，求你了，千萬別讓我父母現(xiàn)在撞見了，受他們氣，快把門給我開開。
喬治·當?shù)ぁ”傅煤堋?/p>
昂皆麗克 哎！我可憐的小丈夫！我求你了！
喬治·當?shù)ぁ“。∥铱蓱z的小丈夫！我現(xiàn)在是你的小丈夫了，因為你有把柄在人家手里。這讓我很開心，你從前就沒有想到對我說說親熱話。
昂皆麗克 聽好了，我答應你再也不給你氣受，我……
喬治·當?shù)ぁ≌f什么也不成。我不要錯過這個機會，我要一下子把你的底抖個干凈。
昂皆麗克 我求你許我說一句話。我要你聽一分鐘。
喬治·當?shù)ぁ『冒桑裁丛挘?/p>
昂皆麗克 我再承認一次，我不該那樣做，你應當生氣，我利用你睡覺的時候走出大門，走出去和你說起的那個人相會。不過，說到臨了，你應當原諒我的年齡，年輕人沒有經(jīng)驗，入世不久，就闖下了禍；我由著性子胡來，不往壞處上想，其實，不用說，一點也沒有……
喬治·當?shù)ぁΓ∧阏f了，這些事要人虔虔誠誠地相信你對。
昂皆麗克 我說這話，并非就說我對你犯下了大罪，我不過是做事惹你生氣，我誠心誠意求你寬恕，求你把它忘記，我的父親和我的母親一定要痛罵我一頓，你就幫我免了這場災難吧。假如你寬宏大量，答應我的懇求，讓我看到你這種恩情，你這種慷慨作為，我一定全心全意認錯，就是父母的權(quán)威和婚姻的約束做不到，我也會心到人到，為你做到。總而言之，我一定為這事謝絕所有的風月，要愛也就愛你一個人。是的，我對天起誓，從今以后，你看見我是世上最規(guī)矩的女人，我給你那么多的情意，那么多的情意，你一定會滿意。
喬治·當?shù)ぁ“。『偩阏f好聽的話就為害人！
昂皆麗克 賞我這個臉。
喬治·當?shù)ぁ〔还堋Ｎ宜佬睦病?/p>
昂皆麗克 你就寬宏大量一次。
喬治·當?shù)ぁ〔桓伞?/p>
昂皆麗克 求求你。
喬治·當?shù)ぁ〔怀伞?/p>
昂皆麗克 我拿我整個的心來求你。
喬治·當?shù)ぁ〔怀桑怀桑怀伞Ｎ乙瞬皇苣愕尿_，要你的壞名聲四海飄揚。
昂皆麗克 好。你把我逼到無路可走，我警告你，一個女人到了這種地步，什么也干得出來，我要是眼下做點事出來，你就后悔莫及了。
喬治·當?shù)ぁ≌垎枺阌惺裁春米觯?/p>
昂皆麗克 我一橫心，會尋死的；我會拿這把刀，就地把自己殺死的。
喬治·當?shù)ぁ“。“。≌埍恪?/p>
昂皆麗克 你以為請便就完事大吉啦，沒那么方便。人人曉得你我爭吵，你一向虐待我，看見我死，沒有一個人會不疑心是你下的毒手，我父母當然不會看著我死不報仇，法律上的追究、他們感情上的忿恨、他們想到的懲罰，一定會全擱在你身上。我就拿這個法子來報你的仇；這樣報仇的，女人里頭，我不算頭一個，男人狠得下心把我們逼上死路，為了報復，我不是頭一個女人說尋死就尋死。
喬治·當?shù)ぁ÷牨恪，F(xiàn)下沒人再打?qū)に赖闹饕猓@種風氣早就過時啦。
昂皆麗克 我偏要做給你看看；你要是堅持到底，你要是不給我開門，我對你賭咒，我馬上就讓你看看，一個人無路可走，沒有什么不敢做的。
喬治·當?shù)ぁ∠钩叮钩丁Ｄ阋簿蛧樆Ｎ伊T了。
昂皆麗克 好吧。事已至此，我就死給你看，這下子兩個人就都滿意了，你看我是不是開玩笑。啊！我死啦。愿上天照我的希望給我報仇，讓心腸狠的害我的人受到公正的處分。
喬治·當?shù)ぁ≡趺矗∷婢湍敲磹憾荆λ雷约哼B累我上絞刑架？ 我點起蠟燭看看去。
昂皆麗克 咝！別出聲。趕快一邊一個，貼大門兩邊。
喬治·當?shù)ぁ∫粋€女人竟然惡毒到這種地步？ (他端著蠟燭走出來，沒有看見她們，她們進去，立刻把門關(guān)住)沒人！嗐！我看準了她，死東西見求我不中用，嚇唬也嚇唬不倒，跟我鬧沒有用，只好走掉。正好！這下子顯得她更壞；父親和母親就要來啦，看她的罪過也看得更清楚。啊！啊！門關(guān)啦。喂！喂！來人！趕快把門給我開開！
昂皆麗克 (和克樓狄娜在窗口)怎么？是你？死鬼，你打哪兒來的？天快亮啦，你回怎么也不看看時候，難道一位正經(jīng)人應當過這種生活？
克樓狄娜 一整夜去喝酒，把可憐的年輕媳婦就這樣一個人丟在家里，好意思嗎？
喬治·當?shù)ぁ≡趺矗∧銈儭?/p>
昂皆麗克 去，去，賤骨頭，我膩死你在外頭胡鬧啦；沒什么好擔擱的，我要訴說給我的父親和我的母親知道。
喬治·當?shù)ぁ∈裁矗磕憔尤桓摇?/p>
(李健吾譯)
【賞析】
《喬治·當?shù)ぁ酚置妒軞庹煞颉罚?668年在圣·日耳曼莊園首演，是繼《唐璜》之后又一部把鋒芒指向沒落貴族階級的力作，也是揭露正在上升的資產(chǎn)階級丑態(tài)的戲劇。
本劇塑造了一個資產(chǎn)階級“貴人迷”的丑陋形象。“貴人迷”是莫里哀戲劇中的一類藝術(shù)典型。17世紀中后期的法國，資產(chǎn)階級力量上升，但封建貴族勢力仍占據(jù)優(yōu)勢，社會上盛行一種對貴族頂禮膜拜的現(xiàn)象，資產(chǎn)階級或購買爵位或與貴族聯(lián)姻來抬高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喬治·當?shù)な且粋€有錢的鄉(xiāng)下富農(nóng)，他仰慕貴族的身份和地位，為了躋身于貴族階級，改變自己的社會地位，與家道中落的貴族聯(lián)姻，條件是填補他們?nèi)氩环蟪龅娜笨凇Ｕ鐔讨巍ぎ數(shù)にf，“他們跟我們走親，并不看重我們的為人；他們聯(lián)的是我們的財產(chǎn)”，“我的銀錢用來堵住好些大窟窿”。不幸的是，妻子一點兒也看不起他，連丫鬟都幫助他的妻子和別人私通。喬治·當?shù)ぐl(fā)現(xiàn)妻子偷情后，以為可以懲罰妻子，可不料一次又一次被貴族們捉弄、羞辱。這是何等的滑稽，何等的諷刺。
喬治·當?shù)と巫プ∑拮拥陌驯蓱嵟甑乃狈C智的頭腦，急于想揭露妻子的不忠，結(jié)果事與愿違。第三幕中喬治·當?shù)ぐ淹登榈钠拮雨P(guān)在門外，于是妻子騙說她去自殺，喬治·當?shù)ば乓詾檎妫翢o戒備地端起蠟燭走出去。這時妻子已經(jīng)悄悄溜進了屋，可是他嘴里還說：“沒人！嗐！我看準了她，死東西見求我不中用，嚇唬也嚇唬不倒，跟我鬧沒有用，只好走掉。正好！這下子顯得她更壞；父親和母親就要來啦，看她的罪過也看得更清楚。啊！啊！門關(guān)啦。”可憐的喬治·當?shù)み@時才醒悟到自己反被惡妻關(guān)在外面。
通過喬治·當?shù)さ逆覒蛘Z言，莫里哀表現(xiàn)了他的虛榮、軟弱。每當喬治·當?shù)け徽_蔑要道歉，他總是長嘆一聲，“啊！喬治·當?shù)ぃ 钡谝淮温牐藗冇X得他可憐。以后再聽到他這樣，只讓人覺得可笑。到頭來，喬治·當?shù)み€不得不向妻子和妻子的情人道歉。盡管剛開始喬治·當?shù)げ豢线@樣做，可是在岳父的呵斥下，他還是軟弱地接受了。喬治·當?shù)ψ约赫f：“這叫自作自受，該當如此，你受的是你該當受的。”(第一幕第七場)喬治·當?shù)ぐ岩磺绣e誤都歸咎于自己，盡管不愿意妻子這樣，卻不知如何反抗，不知如何通過努力來爭取自己應有的地位，這是當時法國社會的一個嚴重現(xiàn)象。莫里哀把自己對資產(chǎn)階級的規(guī)勸和警醒影射到喬治·當?shù)ど砩稀Ｄ锇Ц嬲]資產(chǎn)階級會因虛榮染上許多惡習，一味盲從貴族只會自作自受，會像喬治·當?shù)にf的，“人要是像我娶了一個惡毒女人呀，最好的辦法就是頭朝前，去跳河”。
本劇深刻揭露了貴族階級的腐朽沒落。德·叟湯維勒和夫人對待自己的女婿等級分明。一見面，德·叟湯維勒夫人就毫不留情地責罵喬治·當?shù)げ煌桩數(shù)姆Q呼習慣，貴族可以用貴族的叫法喊女婿姑爺，卻不允許農(nóng)民出身的女婿喊她丈母娘。因為德·叟湯維勒夫人認為“人不全平等。請你記住，同我這樣一位有身份的人講話，你那么稱呼我，就不合適，雖說你是我們的姑爺，你和我們中間還有老大距離，你就該有自知之明”。更讓人氣憤的是，德·叟湯維勒要女婿向妻子的情夫道歉，道歉前還對女婿說：“你先把帽子摘下來；先生是貴人，你不是。”這話讓喬治·當?shù)獾冒胨馈?/p>
貴族們還自恃清高。當喬治·當?shù)ふf妻子有偷情的嫌疑時，德·叟湯維勒夫婦馬上說：“住口！當心你說的話。我女兒的家世真是太清白了。”然后就一連舉了四個例子，表明他們家族女性的貞節(jié)。然而這并不能掩蓋他們女兒的淫蕩。
《喬治·當?shù)ぁ泛湍锇У钠渌矂∫粯樱兪斓剡\用了多種諷刺技巧。在結(jié)構(gòu)上，采取了一種重復某種場景的“三拍子”模式：第一拍是喬治·當?shù)ぐl(fā)現(xiàn)妻子欺騙他；第二拍是他請岳父母來幫忙，以揭穿妻子的偷情生活，但因妻子和情夫不認賬而被迫道歉；第三拍，喬治·當?shù)ぴO計抓住了妻子偷情的把柄，卻再次被妻子欺騙，反遭誣陷，不得不再次屈辱地賠禮道歉。這種重復的方式讓觀眾捧腹大笑，可憐喬治·當?shù)ぃ鲪簾o恥的貴族。
除此之外，戲劇還經(jīng)常使用比喻手法，生動地刻畫人物形象。在德·叟湯維勒炫耀自己家世的清白時，輕狂地說：“在叟湯維勒一姓里，從來沒有見到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勇敢傳給男子，如同貞節(jié)傳給婦女一樣。”一個自負的貴族形象活脫脫地展現(xiàn)出來。當喬治·當?shù)ぶ肛熎拮硬恢視r，妻子仍理直氣壯，于是喬治·當?shù)し瘩g：“你不愿意，那些花花公子決不糾纏住你不放。就蜂蜜招惹蜜蜂一樣，你不輕狂，人家還不來吶。”聽了這話，我們面前就像站著一個受氣的丈夫。莫里哀通過諷刺的手法，把現(xiàn)實中丑陋的東西撕開給人們看，讓人們在獲得審美享受的同時，警醒自身。
(黃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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