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當然不是普希金，

但是當太陽還沒放光明，

你懷才高臥，豈不難為情？

年代多苦難，你卻寫美景：

山谷、海、天，愛人的溫存——

老唱這一套，更令人齒冷；

……

兒子怎么能冷眼旁觀，

任憑親生的母親受罪？

要是對祖國冷酷無情，

做一個公民——他能不慚愧？

這樣的責難最叫他心傷……

去赴湯蹈火，為祖國爭光！

為了這信念，為了這熱愛……

毫無愧色地走向死亡。

你不會白死： 事業將永存——

因為它基石上布滿了血痕！

……

你可以不必當一位詩人，

但你有責任做一個公民。

公民這稱號是什么意思？

是我們祖國優秀的兒子。——

啊！我們已經有夠多的商人，

官吏，貴族，士官生，小市民，

即使是詩人也已經滿夠，

我們需要的、需要的是公民！

(丁魯譯)

【賞析】

涅克拉索夫首先在俄國文學中以卓越的詩歌藝術形式抒寫公民的情感與思想，以公民的目光來觀察與判斷俄國的社會現實，開創了俄國文學中公民詩的傳統。《詩人與公民》一詩是這方面的代表性作品，它強調了做一個公民是一個人的首要責任，指出其重要性先于做一個詩人。詩中寫道：“你可以不必當一位詩人，但你有責任做一個公民”，而這種責任來自祖國的需要，“即使是詩人也已經滿夠，/我們需要的、需要的是公民！”

這在詩歌中被反復強化的需要，源于詩人對俄羅斯現實的深刻認識。詩人從小就看到在農奴制壓榨下的農民所遭受的饑寒和各種暴行，即使農奴制被廢除后，人民所受的苦難是否已經減少，詩人仍然無法確定。而長期在專制制度下生活的人缺少公民的意識和責任感，已成為當時俄國社會進一步發展的阻礙。所以詩人說：“我們已經有夠多的商人，/官吏，貴族，士官生，小市民”，這一些傳統社會必要的分子都不能體現出社會的改變，只有他們共同向新的身份——公民轉化，才可能使一個新的社會出現，而這樣的一個新社會，正是當時的俄國所亟需的。

《詩人與公民》是一首大聲疾呼的政治詩，它體現出涅克拉索夫強調詩歌現實性和詩人社會責任的藝術立場。涅克拉索夫反對純藝術派詩人有意脫離社會現實的創作狀態，“年代多苦難，你卻寫美景： /山谷、海、天，愛人的溫存——”，這一責難便針對一部分浪漫主義和純藝術詩歌而發。

似乎是有意與詩人所責備的詩歌作出區別，《詩人與公民》比起《沉默吧，復仇和憂傷的詩神！》來，詩的語言更直率與接近口語，幾乎無所修飾，在節奏與形式上也更不講究。這首詩表達的只有直接的思想，表意非常明確，但抒情的意味明顯變弱。詩人的激情主要通過鮮明、激烈的思想陳述來表達，呈現出更為樸素的詩歌風格。

(南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