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在地主的田地上割麥,
她已經勞動得異常疲憊;
但她沒有跑到麥捆旁邊去休息,
卻勉強邁著步子去喂自己的伊凡小乖乖。
這個被包裹著的小孩,
躺在麥捆的陰影里號叫。
媽媽打開他的襁褓,喂了奶,
還逗著他玩笑。
于是她抱著孩子打起盹來。
她夢見她的兒子伊凡已經長大,
既富有,又漂亮,
他已經說了媒,當了新郎,
和一個自由的姑娘結成夫婦,
他本人也不再是地主的人,而是一個自由人。
他們兩口子過著幸福的生活,
在自己的田地里割著小麥,
孩子們還把午飯送到田頭。
那個可憐的女人微笑起來。
可是當她一覺驚醒——原來是空夢一場。
她看著自己的伊瓦夏,
把他的襁褓仔細包好,
為了要收完管家人規定的數目,
她還得再割上六十捆小麥。
(戈寶權譯)
注釋:
馬爾柯·沃芙喬克(1834—1907),烏克蘭女作家。
【賞析】
謝甫琴科的詩歌特別擅長對比,《夢》中既有夢境與現實的對比,又有甜蜜生活與辛勞無奈之間的情緒對比,描繪了農奴在體力和精神上的雙重痛苦。
全詩沒有分節,但可以分成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描繪了現實中的母子,基調大致比較暖色,“媽媽打開他的襁褓,喂了奶,還逗著他玩笑”。然而殘酷現實的影子卻也若隱若現: 母親“勞動得異常疲憊”卻沒空休息,襁褓中的孩子“躺在麥捆的陰影里號叫”。“麥捆的陰影”似乎暗含著某種關于生活陰影的隱喻,但母子之間流溢的溫情仍然讓人動容。溫情的敘述在第二部分進一步升溫,轉入幸福的夢境。母親在夢中看到兒子的未來,看到“他們兩口子過著幸福的生活”,“在自己的田地里割著小麥”,看到“孩子們還把午飯送到田頭”,而這一切的基石在于: 兒子“和一個自由的姑娘結成夫婦”,“他本人也不再是地主的人,而是一個自由人”。甜蜜的夢境使可憐的女人發出了難得的微笑,但“她一覺驚醒——原來是空夢一場”,美夢過后,面對的還是干不完的活兒和兒子作為農奴之子的毫無希望的將來。
謝甫琴科一生蔑視權貴,深深同情農奴遭遇。由于創作進步詩歌和參加烏克蘭秘密革命組織而被沙皇政府處以十年的流放和兵役,剩余的年頭也大部分在沙皇憲警的監視下度過。但他遭際凄慘而不改其志,成了烏克蘭革命和農奴解放中一盞微弱而不滅的風燈,而這種在權貴面前氣骨剛烈卻又對弱小者充滿柔情的特殊氣質也深深地影響了他的詩歌創作。
(劉云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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