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時候,
兩只肥肥的烏鴉高高棲立在一棵纏人的藤蔓上。
一只烏鴉對伙伴喊道:
“老弟,
你啄他的眼睛,我吃他的舌頭。”
當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時候,
兩只輕巧的鷂子撫著清風,死盯著烏鴉。
一只鷂子對伙伴咝咝說道:
“老弟,
皮毛光滑的那只烏鴉歸我。”
當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時候,
兩只老鷹飛過,看見了正在盤旋翱翔的鷂子。
一只老鷹對伙伴柔聲說道:
“老弟,看準你吃哪只鷂子。”
這時他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王逢鑫 譯)
【賞析】
《當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通過人與動物、動物與動物之間互相爭奪的故事反映出弱肉強食的普遍規律。當一方處于弱勢,必然會遭受處于強勢的另一方的攻擊甚至毀滅。對于自然界而言,它已經成了不容置疑的規律而無處不在;對于人類世界來說,這似乎也成了經典的“戲劇”在歷朝歷代不斷上演。詩人以旁觀者的姿態,客觀細致地描繪了這個過程,有如一粒石子拋進湖水一樣激起重重漣漪,引發了我們人類對自身的反思。
“當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時候,/兩只肥肥的烏鴉高高棲立在一棵纏人的藤蔓上。/一只烏鴉對伙伴喊道: /‘老弟,/你啄他的眼睛,我吃他的舌頭。’”當一個人躺在地上軟弱無力的時候,兩只肥肥的烏鴉高高在上,眼見著躺在地上的人卻毫無憐憫之心,一心想著如何啄食它的獵物。
“當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時候,/兩只輕巧的鷂子撫著清風,死盯著烏鴉。”這是緊接著上一節出現的情景,正當兩只肥肥的烏鴉心花怒放地盤算著即將到手的獵物時,殊不知背后有兩只眼睛盯著它們,更不會想到它們即將面臨的惡運。“一只鷂子對伙伴咝咝說道:‘老弟,/皮毛光滑的那烏鴉歸我。’”
正當兩只鷂子暗暗竊喜的時候,“兩只老鷹飛過”,它們“看見了正在盤旋翱翔的鷂子”,“一只老鷹對伙伴柔聲說道: /‘老弟,看準你吃哪只鷂子。’”這是極具諷刺意味的故事,每一次弱肉強食發生時必會引來下一次的弱肉強食,對于自然界來說,這是普遍存在的客觀規律。值得注意的是,幾次弱肉強食之后,最后的結局令人不禁發笑,因為“這時他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本應該在第一輪中被烏鴉吃掉的“他”卻成了最后的幸存者。在詩中,詩人并沒有明確說明“他”是誰,顯然“他”可以扮演多種角色。表面上,“他”或許就是某個受傷的獵人,在森林里打獵時不幸受傷,因而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他”或許假裝失去知覺,企圖以具有全知視角的敘述者的身份來觀察并記錄下所發生的一切;“他”或許只是和烏鴉、鷂子、老鷹同類的某個動物。不管“他”是誰,“他”在詩中總是以“弱勢”的一方出現的,因為“他”始終是“奄奄一息”的狀態,失去了自我保護的基本能力,正是這樣一個“弱勢”的個體卻最終活了下來,這一結局令人深思。
故事是虛構的,現實是殘酷的。詩人通過詩意的虛構給讀者展示了自然規律的普遍性與不可逆轉性。“弱肉強食”的經典不管是古今還是中外都一直上演著。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就有大家十分熟悉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故事,它所講述的道理其實與這首詩歌如出一轍。《莊子·山木》說:“睹一蟬,方得美蔭而忘其身,螳螂執翳而搏之,見得而忘其形;異鵲從而利之,見利而忘其真。”而漢代韓嬰在《韓詩外傳》對此故事加以解釋:“螳螂方欲食蟬,而不知黃雀在后,舉其頸欲啄而食之也。”弱肉強食的自然規律帶來了生態系統的物種進化,因為優勝劣汰必然導致“強勢”個體最終存活下來。但是這種自然界的規律卻被人類濫用,比如人與人之間、國與國之間為了爭權奪利而發動戰爭,強勢的一方憑其先進的武器裝備、遼闊的土地侵犯弱勢群體,如此相互競爭下去,最后只會導致整個人類的覆滅。這里,詩人或許想借此控訴那些強勢國家發動戰爭的丑陋行徑。澳大利亞本是英國的殖民地,所以這個民族長期以來遭受英國的壓榨和欺侮。因此,控訴戰爭、反對殖民主義成了每一個澳大利亞人的心聲。詩人從小生活在這片屈辱的土地上,生活在澳大利亞的民族主義運動進程中,所以他能夠敏銳地把握人們的內心感受,以講述故事的方式將批判與控訴的情懷表現出來。
這首詩歌句式工整,采用排比的結構講述了三個故事。結構有條不紊,清楚有序。此外,此詩歌運用了白描的手法,字里行間我們絲毫無法察覺作者的聲音,詩人以客觀中立的敘述者身份來講述這個故事,希望讀者發揮主動性來理解詩歌的主旨。因而,詩歌中存有許多“空白點”,有待于讀者填補和解釋。
(喻 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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