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海的蒙蒙青霧中

一葉孤帆閃著白光……

它在遠方尋求什么？

它把什么遺棄在故鄉？……

風聲急急，浪花涌起，

桅桿彎著腰聲聲喘息……

啊，——它既不是尋求幸福，

也不是在把幸福逃避！

帆下，水流比藍天清亮，

帆上，一線金色的陽光……

而叛逆的帆呼喚著風暴，

仿佛唯有風暴中才有安詳！

(飛白譯)

【賞析】

這是萊蒙托夫最著名的短詩之一，它在畫面、音響和情調上都獨具匠心、耐人尋味。從畫面上看，第一段是遠景，在浩渺的海面上，隱約可見一葉孤帆；第二段是中景，在洶涌的海浪中已經可見桅桿在彎著腰；第三段鏡頭推進至特寫，帆在平靜的海面上呼喚著風暴……從音響上看，整個結構類似交響樂的三部曲，由慢板至快板，再歸于慢板；而從情調上看，詩的每一節都是前兩句景與后兩句情的結合，前兩節詩的情景是互相滲透、彼此和諧的。第一節的詢問意味深長，你失去了什么？又在追求什么？第二節的回答奇異神秘，仿佛要隨命運之波逐任意之流，引起更大的疑問和更深的思考。第三節的問答道出發人深省的主題，情與景出現分裂，帆的祈求和愿望完全違背常情常理，但正是在這“叛逆”中透露出帆勇敢不屈的靈魂。這首詩十分形象地反映了俄羅斯詩人在那個最黑暗的年代精神上所感到的巨大苦悶和悲愴，以及壓抑在心底的憤怒和抗議。

但另一方面，在第二節的回答里，我們又可體驗到一種典型的多余人情緒： 世上本沒有幸福，既追求不到，也無需逃避，這種虛無主義傾向使得第三節帆對風暴的祈求在形而下的意義上是具體的、積極的，而在形而上的意義上則是朦朧和帶悲觀色彩的。

(潘一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