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花和尚倒拔垂楊柳
從五臺山被趕出來的魯智深出家不成,只好另謀去處。然而,面對滿城官兵的搜捕,他能否抑止自己的暴躁脾氣、保身于亂世呢?
五臺山的智真長老告訴魯智深,自己有一個師弟,法號“智清”,在東京的大相國寺做住持,他可以前去投靠。魯智深只得拜別眾人,下山去鐵鋪打了禪杖、戒刀,向東京的方向走去。因為他身上紋有花紋,所以大家都稱他為“花和尚”。一路上,他不愛住寺廟,趕路時只是在客棧安頓,平日里依舊喝酒吃肉,和常人沒什么區別。
走了足足半個多月后,一天,魯智深因為只顧著欣賞沿路的風景,而錯過了住客棧的機會。周圍沒有落腳的地方,他只好又連續趕了二三十里路,才尋覓到一處宅院,他想,只能去那宅子里借住一晚了。
走到宅子外面,魯智深發現宅子里面非常嘈(cáo)雜,很多人在搬東西。魯智深忙向宅子里的一個人表明了想借住的意圖,卻被那人惡狠狠地拒絕了。魯智深哪里受得了這樣的氣,他舉起禪杖便要打那人。正在這時,一個年近花甲的老人從宅子里走了出來。
這老人便是宅子的主人,當他聽說魯智深是五臺山的和尚時,馬上同意讓魯智深在這里借宿,但他再三囑咐魯智深晚上沒事不要出去。
老莊主的話不由得引起了魯智深的好奇,他忙追問為什么自己晚上不能出去。老莊主苦著臉說:“最近桃花山上來了兩個山大王,厲害得很,連官府都拿他們沒辦法。這其中一個山大王看上了我那小女兒,硬要在今晚和我女兒成親。”
魯智深聽完哈哈大笑,說道:“我當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來是山大王搶親。老人家,你放心,這點兒小事包在我身上!只要你好酒好肉招待我,我保你女兒沒事!”
老莊主雖然半信半疑,但是也沒有其他辦法了,于是他按照魯智深的吩咐,把女兒送到了附近的村莊里。而魯智深則一頭鉆進新房的被子里,隨手又把禪杖和戒刀藏在床頭,等著那伙強盜來自投羅網。
天色越來越暗,山大王們出現的時間也越來越近了。眾人都異常緊張,小心翼翼地等待著強盜們的到來。突然,山邊鑼鼓齊鳴,響聲驚得眾人驚慌失措。他們小心地向響聲處望去,只見宅門外四五十束火把從遠處涌來,那火光將夜晚映照得宛如白晝一般。老莊主知道是山大王們搶親來了,一點兒也不敢怠慢,忙命人開門迎接。一瞬間,帶著明晃晃的刀槍棍棒的強盜們便涌了進來,眾人一見更是怕得要命。老莊主蹣跚著來到頭戴紅巾、身披綠袍的強盜頭領面前,雙膝一軟,便跪了下去。那頭領獰笑道:“你是我的岳父,為什么反而要向我下跪?”老莊主哆嗦著說:“大王,小人不敢啊,我只是你地盤上的住戶而已。”那頭領已經有七八分醉意了,再沒理會莊主,而是狂笑著向婚房走去。
深閱讀 作者采用側面描寫的手法,以大家畏懼的樣子反襯出強盜們的窮兇極惡。
婚房里沒有點燈,那頭領摸黑走到床邊,想去揭被子,卻被魯智深一把按到地上一頓狂打。這強盜頭領頓時被打得沒有一點兒還手之力,痛得“哇哇”大叫。門外的嘍啰們聽見里面的響動,知道頭領被揍了,趕忙前去解救。趁此機會,強盜頭領慌忙向外逃跑。因為害怕魯智深追出來,他急得連坐騎的韁繩都沒解,就騎馬離開了。在狼狽逃跑時,他還嘴硬地喊話道:“大和尚!你且等著,我還會回來的,到那時要你好看!”
深閱讀 強盜頭領的喊話為下文大頭領李忠的出現拉開序幕,也推動了下文情節的發展。
被魯智深打跑的強盜頭領原來是桃花山上的二頭領,那大頭領聽聞自己的弟兄被人揍了一頓,就要替他報仇。很快,這大頭領就集結了人馬,下山去捉拿魯智深。
聽說桃花山上的強盜們又來了,莊子里的人早嚇得四散逃開。魯智深卻不慌不忙地前去迎敵。那大頭領看見魯智深后,頓時二話不說就下跪行禮,原來這大頭領就是當日在街頭賣膏藥的打虎將李忠。前面講到,這李忠本在渭城賣藥賺錢,后來他來到了桃花山,被山上的大當家周通攔劫。李忠在與周通的比武中將周通打敗,被周通推上了山寨的第一把交椅,當上了大頭領。這李忠也不推辭,干脆就和這些山匪一起干起了打家劫舍的買賣。
既然是老熟人了,便不能再講報仇的事情,于是李忠盛情邀請魯智深去自己的桃花山寨,魯智深欣然前往。可是住了一些時日之后,魯達就發現李忠和周通都是吝嗇(lìnsè,小氣,過分愛惜自己的錢財)之人。豪爽慣了的魯智深哪里受得了這些,心里極為不爽,就想離開。
李忠和周通勸他暫時留下,說他二人正好要去劫財,他們會將劫回來的一部分財物送給魯智深當盤纏。二人說完就下山去了。魯智深看著滿屋的金銀珠寶氣惱得不行,暗想這二人也太小氣了,一氣之下,就將山上的嘍啰們綁了,搶了一些財寶下了山。
走了半里地后,魯智深來到一座名為“瓦罐寺”的寺廟。寺廟破敗不堪,早已沒了香火,只有幾個面黃肌瘦的老和尚住在里面。魯智深肚子餓了,就向那些老和尚要些飯吃,老和尚們無奈地說他們也已經三天沒東西吃了。
正在此時,一陣煮飯的香味飄來,魯智深發現這些老和尚在偷偷煮粥,不由得大怒,伸手就去搶其中一個老和尚的粥。老和尚一邊攔著,一邊哭道:“我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好不容易化緣得到這些米,你還要搶我們的。”說完,他“嗚嗚”地哭了起來,正要張嘴吃粥的魯智深聽了這話,連忙放下了粥碗。
深閱讀 此處將魯智深魯莽的性格和善良、質樸的稟性同時呈現出來,將他的形象刻畫得極具張力。我們從中可以看出魯智深并非完全不體恤民情,他很同情弱者。
就在此時,寺外有人開始唱起歌來,原來是霸占瓦罐寺的兩個土匪回來了,他們還擄(lǔ)了一個女子。此時,二人正在佛殿上大吃大喝。
魯智深看見二人的模樣,就知道他們不是什么好人,于是提著禪杖想去質問那二人是何來歷。誰知那二人一見魯智深,二話不說,操起武器便與魯智深廝打起來。
魯智深把那兩個土匪打出了寺廟,土匪逃進了樹林,很快就不見了蹤影。魯智深打算尋找二人,卻發現自己饑渴交加,快使不出力氣了,就想先回瓦罐寺歇息。然而,他轉念一想:“不行!那兩個土匪可能已經回寺了,我現在回去,不等于自投羅網嗎?”他邊走邊盤算,進入了一片赤松林,忽見有個身手敏捷的人在林間穿行,疑心那人是強盜,就追上那人,和他打了起來。
那人本來就覺得魯智深面熟,又聽到魯智深的聲音,更覺得似曾相識,忙停止打斗。魯智深這才發現,與自己激戰半天的居然是“九紋龍”史進!原來史進沒有找到師父王進,盤纏卻用光了,只好在這個地方打劫攢錢。
有了史進幫忙,魯智深很快就打敗了瓦罐寺那兩個土匪。史進還要去找王進,魯智深只好與他道別,然后繼續上路,直奔東京。十天后,他終于來到東京的大相國寺。
大相國寺的住持見魯智深長得兇惡,不想留他,可又受五臺山長老的委托,不得不安排他在寺廟里做些事情。正巧大相國寺有一處菜園,平時總有一些流氓進去偷盜蔬菜,住持覺得魯智深是管菜園的最佳人選,于是第二天就張貼榜文,宣布魯智深為菜園新管事。
菜園附近的小流氓看到榜文,存心想給新來的管事一個下馬威。為首的兩個人,一個叫張三,一個叫李四,一起商量著準備禮物,然后假裝要給魯智深慶祝,暗地里找個機會把魯智深推進菜園中的糞坑內。
魯智深早就聽說這菜園附近有流氓盜菜,這回又親見張三、李四兩個潑皮無緣無故來給自己送禮,便有了疑心。當兩人給魯智深下跪要拜他為師的時候,魯智深忙喊他們起來。但是無論魯智深怎樣喊,這兩人就是不起來。魯智深更加懷疑,心知其中必定有詐。于是他又暗想:“我先過去,看他們能做什么手腳!”他便大步流星地向眾流氓走去。
張三和李四一看魯智深走過來,心里就樂了,嘴里不停地說:“拜見師父!”說完一閃身,兩人分別上前去抱魯智深的左右腿。可是不等張三、李四靠近,魯智深早已經一腳一個,將兩人踹進了糞坑。小流氓們見此情景,頓時嚇得瑟瑟發抖。
魯智深拍拍手得意地一笑,沒有再追究這些潑皮的所作所為,反而讓張三、李四洗澡,放他們回去了。這些潑皮心存感激,隔天買了酒肉,到菜園里請魯智深吃飯。魯智深知道這些潑皮并沒有多少錢,便推辭道:“怎么能讓你們花錢呢?”眾人卻說:“師父在這里,是我們的福氣!”魯智深聽了很高興,與眾人喝酒聊天,大感暢快。
就在眾人飲酒說笑之時,菜園里的一棵大柳樹上忽然傳來了烏鴉叫聲,眾人抬頭望去,看到樹上有一個老鴉的巢穴。眾人嫌不吉利,就要借梯子爬樹,去搗毀那烏鴉的老窩。魯智深卻讓大家別動,然后自己乘著酒興走到樹前,一合臂抱住樹干,大吼一聲,一發力,竟將整株柳樹連根拔了起來。
眾人早已經看呆了,將魯智深奉為身有萬千力氣的神明,從此以后每天都好酒好肉宴請魯智深。時間一長,魯智深覺得不好意思,有時也會殺了豬羊,請大家來吃飯。
那時候天已經很熱了,魯智深讓眾人在槐樹下鋪上席子,一起坐著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家吃飽喝足,有人提議讓魯智深表演功夫。魯智深欣然同意,拿出了自己那根長五尺、重六十二斤的鐵禪杖。
大家驚得目瞪口呆,異口同聲地夸贊:“兩只胳膊要沒有水牛一般的力氣,怎么能拿得動這禪杖!”只見魯智深將禪杖舞得虎虎生威,一點兒疲乏的感覺都沒有,眾人連連喝彩。
魯智深正舞得高興,從墻外傳來喝彩聲:“舞得好!”魯智深扭頭一看,墻邊站著一個手執紙扇、英氣十足的男人。這男人大概三十四五歲,穿著打扮像是當官的。
眾人笑著說道:“這個人說好,那肯定好!”魯智深問:“為什么?”大家回答:“他就是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
深閱讀 他人評價往往能夠烘托人物的形象。無論是魯智深的力能扛鼎,還是林沖的威信力,我們都能從中輕易看出。
名師賞讀
《水滸傳》對魯智深的描寫是積極正面的。他本是一名官吏,但他沒有像其他統治者一樣欺善揚惡,反而處處同情弱者。他替弱者出頭惹下了官司,卻滿不在乎。即使在逃亡路上,他也秉持了自己濟危救貧的真性情。他先救了老莊主的女兒,打退搶親的土匪,繼而收拾了瓦罐寺里的強盜,教訓了大相國寺的潑皮。作者用白描筆法將魯智深的形象傳神地勾勒出來,使這個平民化的英雄形象越發鮮活。他面貌兇悍、性格粗獷、不受約束、脾氣急躁,但絕不失為一個善良的人,這才是作者極力塑造的真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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擬聲詞
擬聲詞,又稱象聲詞、摹聲詞、狀聲詞。它是模擬自然界聲音的一種詞匯。它和音譯詞、聯綿詞在性質上是同類的,漢字只用來表音,而無關乎字義,因此,它們都是“衍聲詞”,和“合義詞”為相對的概念。因為擬聲詞多半用來描繪、形容,因而有人把它歸在形容詞之列。也有人把主觀的感情、情緒所興發的聲音,例如“唉!”“啊呀!”“嗚呼!”歸入擬聲詞。這樣都是不妥當的。形容詞和擬聲詞仍有界限存在,前者的重疊形式有強調意味和感情色彩,擬聲詞的重疊形式是純表音的,不產生任何附加意義。擬聲詞在語法上不像形容詞那樣可以受程度副詞和否定副詞的修飾,例如我們不會說“雨點十分嘩拉嘩拉地下著”,也不會說“風不呼呼地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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