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文:周佩誼《朱彝尊〈靜志居琴趣〉之情詞研究》(臺灣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佟博《朱彝尊出仕及交游考論》(四川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朱珊珊《朱彝尊〈曝書亭集〉的文獻學價值》(山東大學碩士學位論文);張宗友《〈四庫全書總目〉與〈經義考補正〉誤解〈經義考〉一則考辨》(《古典文獻研究》,第八輯,1月);張宗友《論〈經義考〉的條目著錄體系》(《古典文獻研究》,第九輯,6月);楊艷燕、許建平《〈經義考·論語〉闕誤補正》(《書目季刊》第3期);陳惠美《〈經義考〉孟子類金元人著述考辨》(《東海大學圖書館館訊》,新60期);魯竹《朱彝尊艷詞論略》(《南昌大學學報》,第5期);張世斌《朱彝尊酬唱〈樂府補題〉詠物詞風格成因》(《武漢大學學報》,第3期);朱則杰《清詩總集考證三題》(《廈門教育學院學報》,第4期),《朱彝尊詩文本事、墨跡與碑刻》(《嘉興學院學報》,第5期);力之《朱彝尊“〈文選〉初成聞有千卷”說不能成立辨——兼論何融〈文選〉“非一人所能完成”說之未為得》(《黃岡師院學報》,第5期);李哲理《朱彝尊“醇雅說”之探討》(《東北大學學報》,第5期);王恒柱《從〈偶論四名家詩〉看李憲喬的詩學觀——從其對朱彝尊的評價考察》(《山東師范大學學報》第5期);左正華《朱彝尊與晉祠文物考略》(《文物世界》第6期);王利民《朱彝尊與端硯》(《嶺南文史》,第4期);周亞萍《朱彝尊的文獻學成就》(《科教文匯》,第7期);張艷榮《朱彝尊詞句“青蛾低映越山看”解》(《名作欣賞》,第10期)。
按:本年以朱彝尊為論域的研究成果,較為豐碩,以下共分專刊、著作、研究論文三部分加以概述。
(一) 專刊一種:《朱彝尊研究》第二期。本期共收30篇文章,按其主題,大致可以分為三組:
第一組為已刊布之序跋與前言,有夏承燾《〈曝書亭詞〉序》、吳肅森《朱彝尊和〈曝書亭詞〉》及屈興國、袁李來《〈朱彝尊詞集〉前言》等。這些文章附書以行,對朱彝尊的詞學成就都有總括性的介紹,帶有本書解題的性質,有助于了解朱氏的詞學貢獻,并推動相關研究的深入。
第二組,朱彝尊生平交游與事行之考述。吳梁(《朱彝尊家世考》)利用《秀水朱氏家乘》等資料,對秀水朱氏的世系,作了較為詳明的勾勒,對朱氏家族人物,各有概略之介紹,為了解朱彝尊之學行,提供了更多的論世知人的背景資料,頗能新人耳目。徐志平(《朱彝尊交游談》)以康熙皇帝(玄燁)、曹溶二人為例,明其交游概略,為朱氏之出處進退、心路歷程等提供了旁證。顧炎武曾推崇云:“文章爾雅,宅心和厚,吾不如朱錫鬯。”(《亭林文集·廣師》)由此知己之言,可證朱、顧二人,交契頗深。王利民(《最憶虎頭癡——朱彝尊與顧炎武》)對二氏交游之史實、學術趨向之異同,均有細致爬梳與解讀。王氏指出,朱、顧二人體現了“樸學學風與人格塑造的內在一致性”,實能道出二氏對清代學術的卓越貢獻,可謂有識。朱家祎(《查慎行及其與朱彝尊的親友之誼》)對朱、查二人交往概略有所申述,為查氏序《曝書亭集》時何以“全面客觀”“鞭辟入里”,提供了令人信服的解讀。朱彝尊以布衣之身,居清貧之官,晚年聚書能達八萬卷,同其終生嗜書、讀書、抄書、借書、著書、刻書分不開,也與友朋慨然贈書分不開。陸永祥(《皎浩明如璧清漣間白蘋——淺談我邑明代高士李延夏與朱彝尊先生的交誼》)對清初高士李延昰(初名彥貞)之師承、抗清史實、晚年心境,頗有探析;李氏將其全部藏書(兩千五百卷)贈與朱彝尊之動機、心境,因此了然。高佑富藏書,曾與朱彝尊同行北上,頗有唱和;朱氏還專門有信寄高氏,倡論歷代詩風,以同道相砥礪。何志榮(《高佑與朱彝尊的翰墨情》)對二人交往,進行了梳理、勾勒。朱彝尊作為前明顯宦之后,魏耕、祁班孫等抗清義士之同志,其應康熙博學鴻儒之征、受官分職之舉,一向受到時論及后人之非議。朱家祎(《淺議朱彝尊仕清之是與非》)在分析了清初政治、文化舉措之后,對朱氏仕清一事,持通達、同情之了解,認為評論歷史人物大節是否有虧,需視其行為是否對國家、民族有罪或過失而定;執此以論,則朱氏仕清,實無傷其大節。這一見解,頗有理據,較為超脫。
第三組,朱彝尊著作及相關學術問題之研究。有朱則杰《朱彝尊著述相關文獻輯考》、于翠玲《〈浙西六家詞〉與〈詞綜〉的關系——兼論浙西詞派形成的綜合因素》、胡愚《朱彝尊〈騰笑集〉考辨》、徐志平《梅里詞派》、凌聿滸《〈詞綜〉初探》等文,以及《鴛鴦湖棹歌》研究系列論文。《騰笑集》之名,蓋得自孔稚圭《北山移文》“南岳獻嘲,北隴騰笑,列壑爭譏,攢峰竦誚”之語,朱彝尊用以自況其應征出仕而又謫官困居的尷尬處境。胡愚詳細考察了該書的版本,認為今傳八卷本乃是改編本,其基礎是康熙二十五年(1686)付梓的七卷本;二者在卷次及所收作品之范圍上,因此存在差異。因該集問世較早,可以糾正朱氏晚年手訂《曝書亭集》中不少詩作系年之誤。徐志平(《梅里詞派》)對早期梅里詞派主要成員之學行與創作,做了簡要的考述,重點論曹溶、王翃、王庭、周筼、周篁等,兼及繆永謀、沈進。以上諸人,均是朱彝尊早期交游中重要人物,對了解朱氏成長之學術生態、文化環境,極為有益。凌聿滸對朱彝尊編撰《詞綜》的動機、參與編纂者的學行、《詞綜》的影響等方面,做了探索。朱彝尊詩作中,《鴛鴦湖棹歌》一百首極為獨特,因為這組詩用竹枝詞的形式,描寫嘉興風物,最易觸動鄉思,令人“肝腸寸斷,一日九回”(王福基文)。本輯中有五篇文章對此進行討論,足見棹歌組詩的藝術魅力。王福基(《棹歌一唱三百年——中國文學史上獨特的棹歌現象》)對棹歌內容、形式的起源都做了梳理,指出朱彝尊用七言絕句的形式鋪陳百首棹歌,引領風潮,成為“當之無愧的領袖”。三百年來,和者不絕,蔚成大觀,成就了文學史上獨特的棹歌現象。寇林(《朱彝尊與鴛鴦湖棹歌》)指出,朱氏百首《棹歌》融地名、人物、出產、典故于一體,堪稱“一部有韻之地方志”。在藝術上,這組詩代表著朱氏清新自然的創作風格,是對劉禹錫革新民歌精神的繼承;詩風兼具通俗流暢與博學典雅,從而雅俗共賞,受到廣泛喜愛。錢有江(《鴛鴦湖畔棹歌聲遺韻綿延數百年——解讀嘉禾地區一個獨特的文學現象》)簡要論述了朱氏《棹歌》組詩的創作背景及地域特色,將“鴛鴦湖棹歌體詩歌”的藝術風格歸納為“一鄉共念、一景同歌、一體相承、一氣相通”,所論清通簡要,頗有理據。李瑞明(《詩意的棲居——讀朱彝尊〈鴛鴦湖棹歌〉筆記》)指出,朱氏《棹歌》以描寫嘉興特有的景觀與物征為主;對男女情愛的描寫,溫婉含蓄,頗得南朝吳聲歌曲的余韻;通過組詩,朱氏構建了嘉興的人文地理傳統與文化生活空間,具有區別于他地的獨特性。朱菲菲、華愛軍(《淺談朱彝尊的鴛鴦湖棹歌》)指出,朱氏《棹歌》組詩描繪嘉興風物,展現市井風情,同時也影射懷才不遇的身世之感;在風格上,雖有學者之氣,但總體上較為樸素,注意保持了民歌的特色。尤裕森(《朱彝尊〈鴛鴦湖棹歌〉里的橋梁》)專考朱詩中的橋梁,一一辨其方位,敘其沿革,說明現狀;這一實證性質的研究,體現出作者對鄉土地理極為諳熟,非一般注解朱詩者所能為。
此外,本期專刊還錄有部分會員詩詞。綜觀本期所收文章,因為不受現行學術期刊削足適履的限制,大都能暢所欲論,迭出新見,達到較高的學術水準;在將朱氏創作同嘉興地域文化聯系起來進行申論方面,更是獨具優勢(例如關于地理名物的考釋,非諳熟鄉邦文獻與地理實際者不可為)。本刊編者既要借重主流學者的研究論文,又要保持一支穩定的研究鄉邦文獻的隊伍,其努力、志意及業經達到的水平,頗值稱述。
(二) 論著二種:
李瑞卿《朱彝尊文學思想研究》,應以其同題博士論文為基礎修訂而成,是第一部全面研究朱氏文學思想的專著。該著凡三章。第一章介紹朱氏生平與思想,屬總論性質,旨在論世知人,為后續討論提供生平事行與時代背景。第二章專論朱氏文學思想,于其文學觀念上,指出朱氏宗經重道,倡導經世致用的精神;本乎自得,反對規仿古人。于其詩論,重點剖析朱氏關于美刺的主張(關心朝廟、民生,有美有刺)及樂教說(教化與抒發情性相統一,注重情感之純正與感化作用),認為朱氏詩作繼承并發揚了《楚辭》精神,憂患時世,關心現實;懷友感舊之作,體現了朱氏重視友朋間的情感共鳴。于其詞論,指出朱氏視詞同詩有異,但具娛樂功能,也能具有《離騷》變雅之義。為此,重點討論了朱氏的尊體意識與詞源論。第三章討論朱彝尊的詩歌史論與文學審美觀,前者主要討論朱氏對唐宋詩之爭的立場與創作取徑(融合唐宋、以唐為宗),以及對明代詩歌的批評;后者主要討論朱氏之醇雅論(相關內容,已見前揭單篇論文)。總之,該著系從中國文學批評史的角度,宏觀地審視朱氏其人及其文學理論,因其系統性及深入論析,把朱氏文學理論研究,推向新的高度,為后續研究提供了范式,具有獨到的學術價值。
王利民《博大之宗——朱彝尊傳》,是一部兼具學術性、文學性的人物傳記,具有開創意義。全書共分十章:秀水異才、鴛水情深、十年磨劍、江湖載酒行、五陵結客、致身清美、宦海浮沉、歸去來兮、既碩孔多,比較清晰地展示了朱氏豐富多彩的生命歷程,并兼及其學術貢獻。作為首部翔實的朱氏傳記,該著對朱彝尊一生中較為突出的事件與片斷,均有濃墨重彩的描寫;諸多細節的披露與史實的勾連,建立在對大量史料的爬梳與厘析的基礎之上,頗見著者的史學與文學根柢。書末所附朱氏大事年表,簡明扼要,頗便稽檢。
(三) 論文。本年問世的學術論文(除《朱彝尊研究》登載者外),主要圍繞朱彝尊的文學理論(以詞學為主)、學術論著及生平事行而展開。
文學理論方面,周佩誼考索《靜志居琴趣》之本事及與其《風懷詩二百韻》之關聯,認為二者描畫的為同一主人公;復從情詞發展史中觀照《琴趣》之情感內涵、表現手法、藝術風貌,分析透辟,堪稱竹垞解人。魯竹將朱氏艷詞區分為流連歌坊、贈妓懷人的傳統之作與有特定書寫對象的專題之作(《靜志居琴趣》),認為后者因抒寫真情實感,具有與眾不同的真摯、醇雅之審美特質。張世斌注意到朱彝尊《樂府補題》和作之詠物詞風同《補題》主旨有所偏離,將其歸因于朱氏面對“兩截人”尷尬身份時的逃避,其代價則是性情的喪失。李哲理對朱氏“醇雅說”的詩詞理論分析較深,認為在朱氏創作中體現為以下幾個方面:發乎性情,欣然自得;韻致深長,舒俊疏朗;俊逸排宕,渾厚蒼涼;別開生面,獨具風韻;委婉寄情,空中傳恨。
學術論著方面,張宗友注意到了《經義考》的學術接受問題。《四庫全書總目》經部提要,對《經義考》多有參考;翁方綱《經義考補正》,則屬補充、考證之作。兩家對《經義考》中同一則材料的解讀,存在訛誤,張文對此專予糾正。作為史著,最重義例,張宗友對《經義考》條目體系的結構作了剖析,指出其體系具有“以氏領書”以及四柱之法等超越前人之處。楊艷燕、許建平專糾《經義考》論語類之闕誤,如著者姓名訛誤、書名訛誤、引書出處訛誤、卷數闕漏、著錄內容失考、引錄序跋文字訛脫等,凡得19條。陳惠美則對《經義考》孟子類金元人著述有所考辨,分生平、著述大旨、書之存佚、版本考述等項,可補朱氏未備。力之考察了《文選》千卷之說的源流,指出朱氏“《昭明文選》初成,聞有千卷”之說本于元人賴良,而非學界通常認定之宋人吳棫;揆諸實際,朱說并不能成立。(按:朱氏用一“聞”字,下語其實較為謹慎。朱氏《竹垞行笈書目》中有《韻補》二本,故其說極有可能直接本自吳氏)
生平事行方面,佟博利用新發現的朱氏應征鴻博前后的家書,對其出仕前后的形勢、心態以及對創作的影響,作了考察。佟氏另選取曹溶、屈大均、查慎行、納蘭性德、曹寅等五人,分別作為貳臣、遺民、親戚、貴胄、近臣的代表,考察朱彝尊同他們交游之史實、原因及影響。朱則杰探究詩作背后的本事,論世所以知人、解詩;復留心竹垞遺墨,注重實地考查。將學術研究同人文地理相結合,取徑同上揭尤裕森氏相類,可謂別開生面。左正華、王利民均關注朱彝尊與文物背后的史實,其旨趣與方法,均能新人耳目。
上一篇:月林散清影
下一篇:永憶平生顧子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