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歷史評價與正史事跡,《趙高》人物故事小傳
趙高(公元前? —前207年),秦朝宦官。原為趙國遠支貴族,因其父犯罪而牽連被處以宮刑。秦滅趙后,被秦始皇任命為中車府令,掌管御用車馬及符璽。秦始皇死后,參與“沙丘之變”。秦二世即位,任郎中令,備受寵信,獨攬朝政,殘殺異己,橫征暴斂,構(gòu)陷將相,群臣人人自危。秦末農(nóng)民大起義爆發(fā),唯恐禍及其身,遂殺秦二世,立子嬰為帝。不久,趙高即被子嬰殺死,并滅其族。
[正 史]
(秦始皇)至平原津而病。始皇惡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上病益甚,乃為璽書賜公子扶蘇①曰:“與喪會咸陽而葬。”書已封,在中車府令趙高行符璽事所,未授使者。七月②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臺。承相斯③為上崩在外,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乃秘之,不發(fā)喪。棺載辒涼車中,故幸宦者參乘,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輒從辒涼車中可其奏事。獨子胡亥④、趙高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上死。趙高故嘗教胡亥書及獄律令法事,胡亥私幸之。高乃與公子胡亥、丞相斯陰謀破去始皇所封書賜公子扶蘇者,而更詐為丞相斯受始皇遺詔沙丘,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公子扶蘇、蒙恬,數(shù)以罪,賜死。語具在李斯傳中。行,遂從井陘抵九原。會暑,上辒車臭,乃詔從官令車載一石鮑魚,以亂其臭。
行從直道至咸陽,發(fā)喪。太子胡亥襲位,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酈山。始皇初即位,穿治酈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詣七十余萬人,穿三泉,下銅而致槨,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滿之。令匠作機駑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為燭,度不滅者久之。二世曰:“先帝后宮非有子者,出焉不宜。”皆令從死,死者甚眾。葬既已下,或言工匠為機,臧皆知之,臧重即泄。大事畢,已臧,閉中羨,下外羨門,盡閉工匠臧者,無復出者。樹草木以象山。
二世皇帝元年⑤,年二十一。趙高為郎中令,任用事。二世下詔,增始皇寢廟犧牲及山川百祀之禮。令群臣議尊始皇廟。群臣皆頓首言曰:“古者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雖萬世世不軼毀。今始皇為極廟,四海之內(nèi)皆獻貢職,增犧牲,禮咸備,毋以加。先王廟或在西雍,或在咸陽。天子儀當獨奉酌祠始皇廟。自襄公已下軼毀。所置凡七廟。群臣以禮進祠,以尊始皇廟為帝者祖廟?;实蹚妥苑Q‘朕’?!?br>
二世與趙高謀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附。先帝巡行郡縣,以示強,威服海內(nèi)。今晏然不巡行,即見弱,毋以臣畜天下。”春,二世東行郡縣,李斯從。到碣石,并海,南至會稽,而盡刻始皇所立刻石,石旁著大臣從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焉:
皇帝曰:“金石刻盡始皇帝所為也。今襲號而金石刻辭不稱始皇帝,其于久遠也如后嗣為之者,不稱成功盛德?!必┫喑妓?、臣去疾、御史大夫臣德昧死言:“臣請具刻詔書刻石,因明白矣。臣昧死請?!敝圃唬骸翱伞!?br>
遂至遼東而還。
于是二世乃遵用趙高,申法令。乃陰與趙高謀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強,及諸公子必與我爭,為之奈何?”高曰:“臣固愿言而未敢也。先帝之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貴人也,積功勞世以相傳久矣。今高素小賤,陛下幸稱舉,令在上位,管中事。大臣鞅鞅,特以貌從臣,其心實不服。今上出,不因此時案郡縣守尉有罪者誅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生平所不可者。今時不師文而決于武力,愿陛下遂從時毋疑,即群臣不及謀。明主收舉余民,賤者貴之,貧者富之,遠者近之,則上下集而國安矣?!倍涝唬骸吧??!蹦诵姓D大臣及諸公子,以罪過連逮少近官三郎,無得立者,而六公子戮死于杜。公子將閭昆弟三人囚于內(nèi)宮,議其罪獨后。二世使使令將閭曰:“公子不臣,罪當死,吏致法焉?!睂㈤傇唬骸瓣I廷之禮,吾未嘗敢不從賓贊也;廊廟⑥之位,吾未嘗敢失節(jié)也;受命應(yīng)對,吾未嘗敢失辭也。何謂不臣?愿聞罪而死?!笔拐咴唬骸俺疾坏门c謀,奉書從事?!睂㈤偰搜鎏齑蠛籼煺呷?,曰:“天乎!吾無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劍自殺。宗室振恐。群臣諫者以為誹謗,大吏持祿取容,黔首振恐。
四月,二世還至咸陽,曰:“先帝為咸陽朝廷小,故營阿房宮。為室堂未就,會上崩,罷其作者,復土酈山。酈山事大畢,今釋阿房宮弗就,則是章先帝舉事過也。”復作阿房宮。外撫四夷,如始皇計。盡取其材士五萬人為屯衛(wèi)咸陽,令教射狗馬禽獸。當食者多,度不足,下調(diào)郡縣轉(zhuǎn)輸菽粟芻藁,皆令自赍糧食,咸陽三百里內(nèi)不得食其谷。用法益刻深。
七月,戍卒陳勝⑦等反故荊地,為“張楚”。勝自立為楚王,居陳,遣諸將徇地。山東郡縣少年苦秦吏,皆殺其守尉令丞反,以應(yīng)陳涉⑧,相立為侯王,合從西鄉(xiāng),名為伐秦,不可勝數(shù)也。謁者使東方來,以反者聞二世。二世怒,下吏。后使者至,上問,對曰:“群盜,郡守尉方逐捕,今盡得,不足憂?!鄙蠍?。武臣自立為趙王,魏咎為魏王,田儋為齊王。沛公起沛。項梁舉兵會稽郡。
二年冬,陳涉所遣周章等將西至戲,兵數(shù)十萬。二世大驚,與群臣謀曰:“奈何?”少府章邯曰:“盜已至,眾強,今發(fā)近縣不及矣。酈山徒多,請赦之,授兵以擊之。”二世乃大赦天下,使章邯將,擊破周章軍而走,遂殺章曹陽。二世益遣長史司馬欣、董翳佐章邯擊盜,殺陳勝城父,破項梁定陶,滅魏咎臨濟。楚地盜名將已死,章邯乃北渡河,擊趙王歇等于鉅鹿。
趙高說二世曰:“先帝臨制天下久,故群臣不敢為非,進邪說。今陛下富于春秋,初即位,奈何與公卿廷決事?事即有誤,示群臣短也。天子稱朕,固不聞聲?!庇谑嵌莱>咏?,與高決諸事。其后公卿希得朝見,盜賊益多,而關(guān)中卒發(fā)東擊盜者毋已。右丞相去疾、左丞相斯、將軍馮劫進諫曰:“關(guān)東群盜并起,秦發(fā)兵誅擊,所殺亡甚眾,然猶不止。盜多,皆以戍漕轉(zhuǎn)作事苦,賦稅大也。請且止阿房宮作者,減省四邊戍轉(zhuǎn)。”二世曰:“吾聞之韓子曰‘堯舜采椽不刮,茅茨不翦,飯土塯,啜土形,雖監(jiān)門之養(yǎng),不觳于此。禹鑿龍門,通大夏,決河亭水,放之海,身自持筑臿,脛毋毛,臣虜之勞不烈于此矣?!菜鶠橘F有天下者,得肆意極欲,主重明法,下不敢為非,以制御海內(nèi)矣。夫虞、夏之主,貴為天子,親處窮苦之實,以徇百姓,尚何于法?朕尊萬乘,毋其實,吾欲造千乘之駕,萬乘之屬,充吾號名。且先帝起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邊竟,作宮室以章得意,而君觀先帝功業(yè)有緒。今朕即位二年之間,群盜并起,君不能禁,又欲罷先帝之所為,是上毋以報先帝,次不為朕盡忠力,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劫吏,案責他罪。去疾、劫曰:“將相不辱。”自殺。斯卒囚,就五刑⑨。
三年,章邯等將其卒圍鉅鹿,楚上將軍項羽將楚卒往救鉅鹿。冬,趙高為丞相,竟案李斯殺之。夏,章邯等戰(zhàn)數(shù)卻,二世使人讓邯,邯恐,使長史欣請事。趙高弗見,又弗信。欣恐,亡去,高使人追捕不及。欣見邯曰:“趙高用事于中,將軍有功亦誅,無功亦誅?!表椨鸺睋羟剀?,虜王離,邯等遂以兵降諸侯。八月己亥,趙高欲為亂,恐群臣不聽,乃先設(shè)驗,持鹿獻于二世,曰:“馬也?!倍佬υ唬骸柏┫嗾`邪?謂鹿為馬?!眴栕笥遥笥一蚰蜓择R以阿順趙高?;蜓月?者),高因陰中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皆畏高。
高前數(shù)言“關(guān)東盜毋能為也”,及項羽虜秦將王離等鉅鹿下而前,章邯等軍數(shù)卻,上書請益助,燕、趙、齊、楚、韓、魏皆立為王,自關(guān)以東,大氐盡畔秦吏應(yīng)諸侯,諸侯咸率其眾西鄉(xiāng)。沛公將數(shù)萬人已屠武關(guān),使人私于高,高恐二世怒,誅及其身,乃謝病不朝見。二世夢白虎嚙其左驂馬,殺之,心不樂,怪問占夢。卜曰:“涇水為崇?!倍滥她S于望夷宮,欲祠涇,沈四白馬。使使責讓高以盜賊事。高懼,乃陰與其婿咸陽令閻樂、其弟趙成謀曰:“上不聽諫,今事急,欲歸禍于吾宗。吾欲易置上,更立公子嬰。子嬰仁儉,百姓皆載其言?!笔估芍辛顬閮?nèi)應(yīng),詐為有大賊,令樂召吏發(fā)卒,追劫樂母置高舍。遣樂將吏卒千余人至望夷宮殿門,縛衛(wèi)令仆射,曰:“賊入此,何不止?”衛(wèi)令曰:“周廬⑩設(shè)卒甚謹,安得賊敢入宮?”樂遂斬衛(wèi)令,直將吏入,行射,郎宦者大驚,或走或格,格者輒死,死者數(shù)十人。郎中令與樂俱入,射上幄坐幃。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擾不斗。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內(nèi),謂曰:“公何不蚤告我?乃至于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蚤言,皆已誅,安得至今?”閻樂前即二世數(shù)曰:“足下驕恣,誅殺無道,天下共畔足下,足下其自為計。”二世曰:“丞相可得見否?”樂曰:“不可?!倍涝唬骸拔嵩傅靡豢橥酢!备ピS。又曰:“愿為萬戶侯。”弗許。曰:“愿與妻子為黔首,比諸公子?!遍悩吩唬骸俺际苊谪┫?,為天下誅足下,足下雖多言,臣不敢報?!摈馄浔M。二世自殺。
閻樂歸報趙高,趙高乃悉召諸大臣公子,告以誅二世之狀。曰:“秦故王國,始皇君天下,故稱帝。今六國復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為帝,不可。宜為王如故,便?!绷⒍乐肿庸計霝榍赝?。以黔首葬二世杜南宜春苑中。令子嬰齋,當廟見,受王璽。齋五日,子嬰與其子二人謀曰:“丞相高殺二世望夷宮,恐群臣誅之,乃詳以義立我。我聞趙高乃與楚約,滅秦宗室而王關(guān)中。今使我齋見廟,此欲因廟中殺我。我稱病不行,丞相必自來,來則殺之?!备呤谷苏堊計霐?shù)輩,子嬰不行,高果自往,曰:“宗廟重事,王奈何不行?”子嬰遂刺殺高于齋宮,三族高家以徇咸陽。子嬰為秦王四十六日,楚將沛公破秦軍入武關(guān),遂至霸上,使人約降子嬰。子嬰即系頸以組,白馬素車,奉天子璽符,降軹道旁。沛公遂入咸陽,封宮室府庫,還軍霸上。居月余,諸侯兵至,項籍為從長,殺子嬰及秦諸公子宗族。遂屠咸陽,燒其宮室,虜其子女,收其珍寶貨財,諸侯共分之。滅秦之后,各分其地為三,名曰壅王、塞王、翟王,號曰三秦。項羽為西楚霸王,主命分天下王諸侯,秦竟滅矣。后五年,天下定于漢。
《史記》卷六
[注 釋]
①公子扶蘇:公元前?—前210年,秦始皇長子。②七月:即秦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七月。③斯:即李斯,公元前?—前208年。秦朝大臣。④胡亥:公元前230年—前207年,秦始皇少子。沙丘之變得為太子,于咸陽襲為二世皇帝。⑤二世皇帝元年:公元前209年。⑥廊廟:此指朝廷。⑦陳勝:公元前?—前208年,秦末農(nóng)民起義領(lǐng)袖。⑧陳涉:即陳勝。⑨五刑:古代的五種刑法,即墨、劓、剕、宮、大辟。⑩周廬:皇宮周圍所設(shè)的警衛(wèi)建制。
〔相關(guān)史料〕
秦始皇帝時,趙高有罪,蒙毅案之,當死,始皇赦而用之,長子扶蘇好直諫,上怒,使北監(jiān)蒙恬①兵于上郡。始皇東游會稽,并海走瑯琊,少子胡亥、李斯、蒙毅、趙高從。道病,使蒙毅還禱山川,未反而上崩。李斯、趙高矯詔立胡亥,殺扶蘇、蒙恬、蒙毅,卒以亡秦。蘇子曰:始皇制天下輕重之勢,使內(nèi)外相形以禁奸備亂者,可謂密矣。蒙恬將三十萬人,威振北方,扶蘇監(jiān)其軍,而蒙毅侍帷幄為謀臣,雖有大奸賊,敢睥睨其間哉?不幸道病,禱祠山川尚有人也,而遣蒙毅,故高、斯得成其謀。始皇之遣毅,毅見始皇病,太子未立而去左右,皆不可以言智。然天之亡人國,其禍敗必出于智所不及。圣人為天下,不恃智以防亂,恃吾無致亂之道耳。始皇致亂之道,在用趙高。夫閹尹之禍,如毒藥猛獸,未有不裂肝碎膽者也。自書契以來,惟東漢呂強、后唐張承業(yè)二人號稱善良,豈可望一二于千萬,以致必亡之禍哉?然世主皆甘心而不悔,如漢桓、靈,唐肅、代,猶不足深怪,始皇、漢宣皆英主,亦湛于趙高、恭、顯之禍。彼自以為聰明人杰也,奴仆熏腐之余何能為,及其亡國亂朝,乃與庸主不異。吾故表而出之,以戒后世人主如始皇、漢宣者?;蛟唬骸袄钏棺羰蓟识ㄌ煜?,不可謂不智。扶蘇親始皇子,秦人戴之久矣,陳勝假其名猶足以亂天下,而蒙恬持重兵在外,使二人不即受誅而復請之,則斯、高無遺類矣。以斯之智而不慮此,何哉?”蘇子曰:嗚呼,秦之失道,有自來矣,豈獨始皇之罪?自商鞅②變法,以誅死為輕典,以參夷為常法,人臣狼顧脅息,以得死為幸,何暇復請!方其法之行也,求無不獲,禁無不止,鞅自以為軼堯、舜而駕湯、武矣。及其出亡而無所舍,然后知為法之弊。夫豈獨鞅悔之,秦亦悔之矣。荊軻③之變,持兵者熟視始皇環(huán)柱而走,莫之救者,以秦法重故也。李斯之立胡亥,不復忌二人者,知威令之素行,而臣子不敢復請也。二人之不敢請,亦知始皇之鷙悍而不可回也,豈料其偽也哉?周公曰:“平易近民,民必歸之。”孔子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其‘恕’矣乎?”夫以忠恕為心而以平易為政,則上易知而下易達,雖有賣國之奸,無所投其隙,倉卒之變,無自發(fā)焉。然其令行禁止,蓋有不及商鞅者矣,而圣人終不以彼易此。商鞅立信于徙木,立威于棄灰,刑其親戚師傅,積威信之極。以及始皇,秦人視其君如雷電鬼神,不可測也。古者公族有罪,三宥然后制刑。今至使人矯殺其太子而不忌,太子亦不敢請,則威信之過故也。夫以法毒天下者,未有不反中其身及其子孫者也。漢武與始皇,皆果于殺者也,故其子如扶蘇之仁,則寧死而不請,如戾太子之悍,則寧反而不訴,知訴之必不察也。戾太子豈欲反者哉?計出于無聊也。故為二君之子者,有死與反而已。李斯之智,蓋足以知扶蘇之必不反也。吾又表而出之,以戒后世人主之果于殺者。
宋·蘇軾《東坡志林》卷五
秦王子嬰④,常寢于望夷宮。夜夢有人,身長十丈,鬢發(fā)絕偉,納玉舄而乘丹車,駕朱馬,至宮門云:“欲見秦王嬰。”閽者⑤許進焉。子嬰乃與之言,謂嬰曰:“予是天使也,從沙丘⑥來。天下將亂,當有欲誅暴者,翌日乃起?!弊計爰纫哨w高,因囚高于咸陽獄,納高于井中。七日不死,更以鑊煮之。亦七日不沸,戮之。子嬰問獄吏曰:“高其神乎?”獄吏曰:“初囚高之時,見高懷有一青丸,大如雀卵。時方士說云:‘趙高先世受韓眾丹法。受此丹者,冬日坐于冰,夏日臥于爐上,不覺寒熱也。’”及高戮,子嬰棄尸于九逵之路。泣送者千家,咸見一青雀從高尸中出,直飛入云。九轉(zhuǎn)之驗,信于是乎。
宋·李昉《太平廣記》卷——
始皇惡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病益甚,乃令中車府令行符璽事趙高為書賜扶蘇曰:“與喪,會咸陽而葬。”書已封,在趙高所,未付使者。秋,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臺。丞相斯⑦為上崩在外,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乃秘之不發(fā)喪,棺載辒涼車中,故幸宦者驂乘。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輒從車中可其奏事。獨胡亥、趙高及幸宦者五六人知之。
初,始皇尊寵蒙氏,信任之。蒙恬任在外將,蒙毅⑧常居中參謀議,名為忠信,故雖諸將相莫敢與之爭。趙高者,生而隱宮;始皇聞其強力,通于獄法,舉以為中車府令,使教胡亥決獄;胡亥幸之。趙高有罪,始皇使蒙毅治之;毅當高法應(yīng)死。始皇以高敏于事,赦之,復其官。趙高既雅得幸于胡亥,又怨蒙氏,乃說胡亥,請詐以始皇命誅扶蘇而立胡亥為太子。胡亥然其計。趙高曰:“不與丞相謀,恐事不能成?!蹦艘娯┫嗨乖唬骸吧腺n長子書及府璽,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與高之口耳。事將何如?”斯曰:“安得亡國之言!此非人臣所當議也!”高曰:“君侯材能、謀慮、功高、無怨、長子信之,此五者皆孰與蒙恬?”斯曰:“不及也。”高曰:“然則長子即位,必用蒙恬為丞相,君侯終不懷通侯之印鄉(xiāng)里明矣!胡亥慈仁篤厚,可以為嗣。愿君審計而定之!”丞相斯以為然,乃相與謀,詐為受始皇詔,立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扶蘇,數(shù)以不能辟地立功,士卒多耗,反數(shù)上書,直言誹謗,日夜怨望不得罷歸為太子,將軍恬不矯正,知其謀,皆賜死,以兵屬裨將王離。
扶蘇發(fā)書,泣,入內(nèi)舍,欲自殺。蒙恬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將三十六萬眾守邊,公子為監(jiān),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來,即自殺,安知其非詐!復請而后死,未暮也?!笔拐邤?shù)趣之。扶蘇謂蒙恬曰:“父賜子死,尚安復請!”即自殺。蒙恬不肯死,使者以屬吏,系諸陽周。更置李斯舍人為護軍,還報。胡亥已聞扶蘇死,即欲釋蒙恬。會蒙毅為始皇出禱山川,還至。趙高言于胡亥曰:“先帝欲舉賢立太子久矣,而毅諫以為不可,不若誅之!”乃系諸代。
遂從井陘抵九原。會暑,辒車臭,乃詔從官令車載一石鮑魚以亂之。從直道⑨至咸陽,發(fā)喪。太子胡亥襲位。
宋·司馬光《資治通鑒》秦始皇三十七年
郎中令⑩趙高恃恩專恣,以私怨誅殺人眾多,恐大臣入朝奏事言之,乃說二世曰:“天子之所以貴者,但以聞聲。群臣莫得見其面故也。且陛下富于春秋。未必盡通諸事。今坐朝廷,譴舉有不當者,則見短于大臣,非所以示神明于天下也。陛下不如深拱禁中,與臣及侍中習法者待事,事來有以揆之。如此,則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稱圣主矣?!倍烙闷溆嫞瞬蛔⒁姶蟪?,常居禁中。趙高侍中用事,事皆決于趙高。
高聞李斯以為言,乃見丞相曰:“關(guān)東群盜多,今上急,益發(fā)繇,治阿房宮,聚狗馬無用之物。臣欲諫,為位賤,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諫?”李斯曰:“固也,吾欲言之久矣。今時上不坐朝廷,常居深宮。吾所言者,不可傳也。欲見,無閑?!壁w高曰:“君誠能諫,請為君候上閑,語君?!庇谑勤w高待二世方燕樂,婦女居前,使人告丞相:“上方閑,可奏事。”丞相至宮門上謁。如此者三。二世怒曰:“吾常多閑日,丞相不來;吾方燕私,丞相輒來請事!丞相豈少我哉,且固我哉?”趙高因曰:“夫沙丘之謀,丞相與焉。今陛下已立為帝,而丞相貴不益,此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且陛下不問臣,臣不敢言。丞相長男李由為三川守,楚盜陳勝等皆丞相傍縣之子,以故楚盜公行,過三川城,守不肯擊。高聞其文書相往來,未得其審,故未敢以聞。且丞相居外,權(quán)重于陛下?!倍酪詾槿唬肛┫啵制洳粚?,乃先使人按驗三川守與盜通狀。
李斯聞之,因上書言趙高之短曰:“高擅利擅害,與陛下無異。昔田常相齊簡公,竊其恩威,下得百姓,上得群臣,卒弒齊簡公而取其國,此天下所明知也。今高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私家之富,若田氏之于齊矣,而又貪欲無厭,求利不止,列勢次主,其欲無窮,劫陛下之威信,其志若韓玘為韓安相也。陛下不圖,臣恐其必為變也?!倍涝唬骸昂卧?夫高,故宦人也,然不為安肆志,不以危易心,潔行修善,自使至此,以忠得進,以信守位,朕實賢之。而君疑之,何也?且朕非屬趙君,當誰任哉!且趙君為人,精廉強力,下知人情,上能適朕;君其勿疑!”二世雅愛信高,恐李斯殺之,乃私告趙高。高曰:“丞相所患者獨高,高已死,丞相即欲為田常所為?!?br>
是時,盜賊益多,而關(guān)中卒發(fā)東擊盜者無已。右丞相馮去疾、左丞相李斯、將軍馮劫進諫曰:“關(guān)東群盜并起,秦發(fā)兵追擊,所殺亡甚眾,然猶不止。盜多,皆以戍、漕、轉(zhuǎn)、作事苦,稅賦大也。請且止阿房宮作者,減省四邊戍、轉(zhuǎn)?!倍涝唬骸胺菜鶠橘F有天下者,得肆意極欲,主重明法,下不敢為非,以制御海內(nèi)矣。夫虞、夏之主,貴為天子,親處窮苦之實以徇百姓,尚何于法!且先帝起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邊境,作宮室以章得意,而君觀先帝功業(yè)有緒。今朕即位,二年之間,群盜并起,君不能禁,又欲罷先帝之所為,是上無以報先帝,次不為朕盡忠力,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劫吏,案責他罪。去疾、劫自殺,獨李斯就獄。二世以屬趙高治之,責斯與子由謀反狀,皆收捕宗族、賓客。趙高治斯,榜掠千玘,不勝痛,自誣服。
斯所以不死者,自負其辯,有功,實無反心,欲上書自陳,幸二世寤而赦之。乃從獄中上書曰:“臣為丞相治民,三十余年矣。逮秦地之狹隘,不過千里,兵數(shù)十萬。臣盡薄材,陰行謀臣,資之金玉,使游說諸侯;陰修甲兵,飭政教,官斗士,尊功臣;故終以脅韓,弱魏,破燕、趙,夷齊、楚,卒兼六國,虜其王,立秦為天子。又北逐胡、貉,南定百越,以見秦之強。更克畫,平斗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樹秦之名。此皆臣之罪也,臣當死久矣!上幸盡其能力,乃得至今。愿陛下察之!”書上,趙高使吏棄去不奏,曰:“囚安得上書!”
趙高使其客十余輩詐為御史、謁者、侍中,更往覆訊斯,斯更以其實對,輒使人復榜之。后二世使人驗斯,斯以為如前,終不更言。辭服,奏當上。二世喜曰:“微趙君(11),幾為丞相所賣!”及二世所使案三川守由者至,則楚兵已擊殺之。使者來,會丞相下吏,高皆妄為反辭以相傅會,遂具斯五刑,論腰斬咸陽市。斯出獄,與其中子俱執(zhí)。顧謂其中子曰:“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二世乃以趙高為丞相,事無大小皆決焉。
宋·司馬光《資治通鑒》秦二世二年
初,中丞相趙高欲專秦權(quán),恐群臣不聽,乃先設(shè)驗,持鹿獻于二世曰:“馬也。”二世笑曰:“丞相誤邪,謂鹿為馬!”問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馬以阿順趙高,或言鹿者。高因陰中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皆畏高,莫敢言其過。高前數(shù)言“關(guān)東盜無能為也?!奔绊椨鹛斖蹼x等,而章邯等軍數(shù)敗,上書請益助。自關(guān)以東,大抵盡畔秦吏,應(yīng)諸侯,諸侯咸率其眾西鄉(xiāng)。八月,沛公將數(shù)萬人攻武關(guān),屠之。高恐二世怒,誅及其身,乃謝病,不朝見。
二世夢白虎嚙其左驂馬,殺之,心不樂,怪問占夢。卜曰:“涇水為祟。”二世乃齋于望夷宮,欲祠涇水,沈四白馬。使使責讓高以盜賊事。高懼,乃陰與其婿咸陽令閻樂及弟趙成謀曰:“上不聽諫。今事急,欲歸禍于吾。吾欲易置上,更立子嬰。子嬰仁儉,百姓皆載其言?!蹦耸估芍辛顬閮?nèi)應(yīng),詐為有大賊,令樂召吏發(fā)兵追,劫樂母置高舍。遣樂將吏卒千余人至望夷宮殿門,縛衛(wèi)令仆射,曰:“賊入此,何不止?”衛(wèi)令曰:“周廬設(shè)卒甚謹,安得賊敢入宮!”樂遂斬衛(wèi)令,直將吏入,行射郎、宦者。郎、宦者大驚,或走,或格。格者輒死,死者數(shù)十人。郎中令與樂俱入,射上幄坐幃。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擾不斗。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內(nèi),謂曰:“公何不早告我,乃至于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早言,皆已誅,安得至今!”閻樂前即二世,數(shù)曰:“足下驕恣,誅殺無道,天下共畔足下。足下其自為計!”二世曰:“丞相可得見否?”樂曰:“不可!”二世曰:“吾愿得一郡之王。”弗許。又曰:“愿為萬戶侯?!备ピS。曰:“愿與妻子為黔首,比諸公子?!遍悩吩唬骸俺际苊谪┫?,為天下誅足下。足下雖多言,臣不敢報!”麾其兵進。二世自殺。閻樂歸報趙高。趙高乃悉召諸大臣、公子,告以誅二世之狀,曰:“秦故王國,始皇君天下,故稱帝。今六國復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為帝,不可。宜為王如故,便?!蹦肆⒆計霝榍赝酢R郧自岫郎缒弦舜涸分?。
宋·司馬光《資治通鑒》秦二世三年
[注 釋]
①蒙恬:公元前?—前210年,秦朝將領(lǐng)。②商鞅:即公孫鞅,約公元前390年—前338年,戰(zhàn)國時期政治家,法家主要代表人物。③荊軻:公元前?—前227年,戰(zhàn)國末期衛(wèi)國人。為燕國行刺秦始皇,未遂被殺。④子嬰:秦朝末代王。前207年,丞相趙高殺胡亥,他被立為王,去帝號。即位后,便計殺趙高,滅其三族。后投降劉邦,被項羽所殺。在位僅46天。⑤閽者:看門人。⑥沙丘:在今河北廣宗縣西北大平臺。⑦斯:即秦丞相李斯。⑧蒙毅:戰(zhàn)國后期秦將蒙武之子,蒙恬之弟。⑨直道:道路名。秦始皇三十五年(公元前212年)由大將蒙恬主持修筑。北起九原(今內(nèi)蒙古包頭市西北),南至云陽(今陜西淳化縣西北),是關(guān)中平原通往河套地區(qū)的交通要道。⑩郎中令:官名。秦代始置。掌管宮廷門戶。(11)微趙君:如果不是有趙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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