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澤》歷史評價與正史事跡,《宗澤》人物故事小傳
宗澤(公元1059—1128年),字汝霖,婺州義烏(今屬浙江)人,北宋末、南宋初杰出軍事家和政治家。宗澤家族世代為農,家境貧寒。元祐六年(公元1091年)考中進士,被任為大名府館陶(今山東冠縣西北)縣尉,后改赴掖縣(今屬山東)任職,因剛正不阿,觸犯權貴,任地方官30多年不得升遷。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在金軍大舉南下的形勢下,奉命知磁州(今河北磁縣)兼河北義軍都總管。十一月,金軍兵臨開封。宋欽宗急命宗澤為河北兵馬副元帥、率軍救援京師,孤軍奮戰,取得開德、衛南之捷。高宗即位于南京,召宗澤陳興復大計,被任為襄陽知府。不久,由于李綱的力薦,改任東京留守兼開封府尹。宗澤整軍經武,起用岳飛等年輕將領,招集河東、河北義軍,積極防守東京,屢敗金軍。先后上書20余次,奏請高宗自南京還都開封、以圖恢復,均為黃潛善等奸臣所阻。宗澤為此憂憤成疾,含恨而死,臨終時猶連呼“過河”者三。謚“忠簡”。著有《宗忠簡公集》。
〔正史〕
宗澤字汝霖,婺州義烏人。母劉,夢天大雷電,光燭其身,翌日而澤生。澤自幼豪爽有大志,登元佑六年①進士第。廷對極陳時弊,考官惡直,寘末甲。
調大名館陶尉。呂惠卿帥鄜延,檄澤與邑令視河埽,檄至,澤適喪長子,奉檄遽行。惠卿聞之,曰:“可謂國爾忘家者。”適朝廷大開御河,時方隆冬,役夫僵仆于道,中使督之急。澤曰浚河細事,乃上書其帥曰:“時方凝寒,徒苦民而功未易集,少需之,至初春可不擾而辦。”卒用其言上聞,從之。惠卿辟為屬,辭。
調衢州龍游令。民未知學,澤為建庠序,設師儒,講論經術,風俗一變,自此擢科者相繼。
調晉州趙城令。下車,請升縣為軍,書聞,不盡如所請。澤曰:“承平時固無慮,它日有警,當知吾言矣。”
知萊州掖縣。部使者得旨市牛黃,澤報曰:“方時疫癘,牛飲其毒則結為黃。今和氣橫流,牛安得黃?”使者怒,欲劾邑官。澤曰:“此澤意也。”獨銜以聞。
通判登州。境內官田數百頃,皆不毛之地,歲輸萬余緡,率橫取于民,澤奏免之。朝廷遣使由登州結女真,盟海上,謀夾攻契丹,澤語所親曰:“天下自是多事矣。”退居東陽,結廬山谷間。
靖康元年②,中丞陳過庭等列薦,假宗正少卿,充和議使。澤曰:“是行不生還矣。”或問之,澤曰:“敵能悔過退師固善,否則安能屈節北庭以辱君命乎。”議者謂澤剛方不屈,恐害和議,上不遣,命知磁州。
時太原失守,官兩河者率托故不行。澤曰:“食祿而避難,不可也。”即日單騎就道,從羸卒十余人。磁經敵騎蹂躪之余,人民逃徙,帑廩枵然。澤至,繕城壁,浚隍池,治器械,募義勇,始為固守不移之計。上言:“邢、洺、磁、趙、相五州各蓄精兵二萬人,敵攻一郡則四郡皆應,是一郡之兵常有十萬人。”上嘉之,除河北義兵都總管。金人破真定,引兵南取慶源,自李固渡渡河,恐澤兵躡其后,遣數千騎直扣磁州③城。澤擐甲登城,令壯士以神臂弓射走之,開門縱擊,斬首數百級。所獲羊馬金帛,悉以賞軍士。
康王再使金,行至磁,澤迎謁曰:“肅王一去不反,今敵又詭辭以致大王,愿勿行。”王遂回相州。有詔以澤為副元帥,從王起兵入援。澤言宜急會兵李固渡④,斷敵歸路,眾不從,乃自將兵趨渡,道遇北兵,遣秦光弼、張德夾擊,大破之。金人既敗,乃留兵分屯。澤遣壯士夜搗其軍,破三十余砦。
時康王開大元帥府,檄兵會大名。澤履冰渡河見王,謂京城受圍日久,入援不可緩。會簽書樞密院事曹輔賚蠟封欽宗手詔,至自京師,言和議可成。澤曰:“金人狡譎,是欲款我師爾。君父之望入援,何啻饑渴,宜急引軍直趨澶淵,次第進壘,以解京城之圍。萬一敵有異謀,則吾兵已在城下。”汪伯彥等難之,勸王遣澤先行,自是澤不得預府中謀議矣。
二年正月,澤至開德,十三戰皆捷,以書勸王檄諸道兵會京城。又移書北道總管趙野、河東北路宣撫范訥、知興仁府曾楙合兵入援。三人皆以澤為狂,不答。澤以孤軍進,都統陳淬言敵方熾,未可輕舉。澤怒,欲斬之,諸將乞貸淬,使得效死。澤命淬進兵,遇金人,敗之。金人攻開德,澤遣孔彥威與戰,又敗之。澤度金人必犯濮,先遣三千騎往援,金人果至,敗之。金人復向開德,權邦彥、孔彥威合兵夾擊,又大敗之。
澤兵進至衛南⑤,度將孤兵寡,不深入不能成功。先驅云前有敵營,澤揮眾直前與戰,敗之。轉戰而東,敵益生兵至,王孝忠戰死,前后皆敵壘。澤下令曰:“今日進退等死,不可不從死中求生。”士卒知必死,無不一當百,斬首數千級。金人大敗,退卻數十余里。澤計敵眾十倍于我,今一戰而卻,勢必復來,使悉其鐵騎夜襲吾軍,則危矣。乃暮徙其軍。金人夜至,得空營,大驚,自是憚澤,不敢復出兵。澤出其不意,遣兵過大河襲擊,敗之。王承制以澤為徽猷閣待制。
時金人逼二帝⑥北行,澤聞,即提軍趨滑,走黎陽,至大名,欲徑渡河,據金人歸路邀還二帝,而勤王之兵卒無一至者。又聞張邦昌僭位,欲先行誅討。會得大元帥府書,約移師近都,按甲觀變。澤復書于王曰:“人臣豈有服赭袍、張紅蓋、御正殿者乎?自古奸臣皆外為恭順而中藏禍心,未有竊據寶位、改元肆赦、惡狀昭著若邦昌者。今二圣、諸王悉渡河而北,惟大王在濟,天意可知。宜亟行天討,興復社稷。”且言:“邦昌偽赦,或啟奸雄之意,望遣使分諭諸路,以定民心。”
又上書言:“今天下所屬望者在于大王,大王行之得其道,則有以慰天下之心。所謂道者,近剛正而遠柔邪,納諫諍而拒諛佞,尚恭儉而抑驕侈,體憂勤而忘逸樂,進公實而退私偽。”因累表勸進。
王⑦即帝位于南京,澤入見,涕泗交頤,陳興復大計。時與李綱同入對,相見論國事,慷慨流涕,綱奇之。上欲留澤,潛善等沮之。除龍圖閣學士、知襄陽府。
時金人有割地之議,澤上疏曰:“天下者,太祖、太宗之天下,陛下當兢兢業業,思傳之萬世,奈何遽議割河之東、西,又議割陜之蒲、解乎。自金人再至,朝廷未嘗命一將、出一師,但聞奸邪之臣,朝進一言以告和,暮入一說以乞盟,終致二圣北遷,宗社蒙恥。臣意陛下赫然震怒,大明黜陟,以再造王室。今即位四十日矣,未聞有大號令,但見刑部指揮云‘不得謄播赦文于河之東、西,陜之蒲、解’者,是褫天下忠義之氣,而自絕其民也。臣雖駑怯,當躬冒矢石為諸將先,得捐軀報國恩足矣。”上覽其言壯之。改知青州,時年六十九矣。
開封尹闕,李綱言綏復舊都,非澤不可。尋徙知開封府。時敵騎留屯河上,金鼓之聲,日夕相聞,而京城樓櫓盡廢,兵民雜居,盜賊縱橫,人情恟恟。澤威望素著,既至,首捕誅舍賊者數人。下令曰:“為盜者,贓無輕重,并從軍法。”由是盜賊屏息,民賴以安。
王善者,河東巨寇也。擁眾七十萬、車萬乘,欲據京城。澤單騎馳至善營,泣謂之曰:“朝廷當危難之時,使有如公一二輩,豈復有敵患乎。今日乃汝立功之秋,不可失也。”善感泣曰:“敢不效力。”遂解甲降。時楊進號沒角牛,兵三十萬,王再興、李貴、王大郎等各擁眾數萬,往來京西、淮南、河南北,侵掠為患。澤遣人諭以禍福,悉招降之。上疏請上還京。俄有詔:荊、襄、江、淮悉備巡幸。澤上疏言:“開封物價市肆,漸同平時,將士、農民、商旅、士大夫之懷忠義者,莫不愿陛下亟歸京師,以慰人心。其唱為異議者,非為陛下忠謀,不過如張邦昌輩,陰與金人為地爾。”除延康殿學士、京城留守、兼開封尹。
時金遣人以使偽楚為名,至開封府,澤曰:“此名為使,而實覘我也。”拘其人,乞斬之。有詔所拘金使延置別館,澤曰:“國家承平二百年,不識兵革,以敵國誕謾為可憑信,恬不置疑。不惟不嚴攻討之計,其有實欲賈勇思敵所愾之人,士大夫不以為狂,則以為妄,致有前日之禍。張邦昌、耿南仲輩所為,陛下所親見也。今金人假使偽楚,來覘虛實,臣愚乞斬之,以破其奸。而陛下惑于人言,令遷置別館,優加待遇,臣愚不敢奉詔,以彰國弱。”上乃親札諭澤,竟縱遣之。言者附潛善意,皆以澤拘留金使為非。尚書左丞許景衡抗疏力辯,且謂:“澤之為尹,威名政績,卓然過人,今之縉紳,未見其比。乞厚加任使,以成御敵治民之功。”
真定、懷、衛間,敵兵甚盛,方密修戰具為入攻之計,而將相恬不為慮,不修武備,澤以為憂。乃渡河約諸將共議事宜,以圖收復,而于京城四壁,各置使以領招集之兵。又據形勢立堅壁二十四所于城外,沿河鱗次為連珠砦,連結河東、河北山水砦忠義民兵,于是陜西、京東西諸路人馬咸愿聽澤節制。有詔如淮甸。澤上表諫,不報。
秉義郎岳飛⑧犯法將刑,澤一見奇之,曰:“此將材也。”會金人攻汜水,澤以五百騎授飛,使立功贖罪。飛大敗金人而還,遂升飛為統制,飛由是知名。
澤視師河北還,上疏言:“陛下尚留南都,道路籍籍,咸以為陛下舍宗廟朝廷,使社稷無依,生靈失所仰戴。陛下宜亟回汴京,以慰元元之心。”不報。復抗疏言:“國家結好金人,欲以息民,卒之劫掠侵欺,靡所不至,是守和議果不足以息民也。當時固有阿意順旨以叨富貴者,亦有不相詭隨以獲罪戾者。陛下觀之,昔富貴者為是乎?獲罪戾者為是乎?今之言遷幸者,猶前之言和議為可行者也;今之言不可遷者,猶前日之言和議不可行者也。惟陛下熟思而審用之。且京師二百年積累之基業,陛下奈何輕棄以遺敵國乎。”
詔遣官迎奉六宮往金陵,澤上疏曰:“京師,天下腹心也。兩河雖未敉寧,特一手壁之不信爾。今遽欲去之,非惟一臂之弗瘳,且并與腹心而棄之矣。昔景德⑨間,契丹寇澶淵,王欽若江南人,即勸幸金陵,陳堯叟蜀人,即勸幸成都,惟寇準毅然請親征,卒用成功。臣何敢望寇準,然不敢不以章圣望陛下。”又條上五事,其一言黃潛善、汪伯彥贊南幸之非。澤前后建議,經從三省、樞密院,輒為潛善等所抑,每見澤奏疏,皆笑以為狂。
金將兀術渡河,謀攻汴京。諸將請先斷河梁,嚴兵自固,澤笑曰:“去冬,金騎直來,正坐斷河梁耳。”乃命部將劉衍趨滑,劉達趨鄭,以分敵勢,戒諸將極力保護河梁,以俟大兵之集。金人聞之,夜斷河梁遁去。
二年,金人自鄭抵白沙,去汴京密邇,都人震恐。僚屬入問計,澤方對客圍棋,笑曰:“何事張皇,劉衍等在外必能御敵。”乃選精銳數千,使繞出敵后,伏其歸路。金人方與衍戰,伏兵起,前后夾擊之,金人果敗。
金將粘罕據西京⑩,與澤相持。澤遣部將李景良、閻中立、郭俊民領兵趨鄭,遇敵大戰,中立死之,俊民降,景良遁去。澤捕得景良,謂曰:“不勝,罪可恕;私自逃,是無主將也。”斬其首以徇。既而俊民與金將史姓者及燕人何仲祖等持書來招澤,澤數俊民曰:“汝失利死,尚為忠義鬼,今反為金人持書相誘,何面目見我乎。”斬之。謂史曰:“我受此土,有死而已。汝為人將,不能以死敵我,乃欲以兒女子語誘我乎。”亦斬之。謂仲祖脅從,貸之。
劉衍還,金人復入滑,部將張撝請往救,澤選兵五千付之,戒毋輕戰以需援。撝至滑迎戰,敵騎十倍,諸將請少避其鋒,撝曰:“避而偷生,何面目見宗公。”力戰死之。澤聞撝急,遣王宣領騎五千救之。撝死二日,宣始至,與金人大戰,破走之。澤迎撝喪歸,恤其家,以宣權知滑州,金人自是不復犯東京(11)。
山東盜起,執政謂其多以義師為名,請下令止勤王。澤疏曰:“自敵圍京城,忠義之士憤懣爭奮,廣之東西,湖之南北、福建、江、淮,越數千里,爭先勤王。當時大臣無遠識大略,不能撫而用之,使之饑餓困窮,弱者填溝壑,強者為盜賊。此非勤王者之罪,乃一時措置乖謬所致耳。今河東、西不從敵國而保山砦者,不知其幾;諸處節義之夫,自黥其面而爭先救駕者,復不知其幾。此詔一出,臣恐草澤之士一旦解體,倉卒有急,誰復有愿忠效義之心哉。”
王策者,本遼酋,為金將,往來河上。澤擒之,解其縛坐堂上,為言:“契丹本宋兄弟之國,今女真辱吾主,又滅而國,義當協謀雪恥。”策感泣,愿效死。澤因問敵國虛實,盡得其詳,遂決大舉之計,召諸將謂曰:“汝等有忠義心,當協謀剿敵,期還二圣,以立大功。”言訖泣下,諸將皆泣聽命。金人戰不利,悉引兵去。
澤疏諫南幸,言:“臣為陛下保護京城,自去年秋冬至于今春,又三月矣。陛下不早回京城,則天下之民何所依戴。”除資政殿學士。
又遣子穎詣行闕上疏曰:“天下之事,見幾而為,待時而動,則事無不成。今收復伊、洛而金酋渡河,捍蔽滑臺而敵國屢敗,河東、河北山砦義民,引領舉踵,日望官兵之至。以幾以時而言之,中興之兆可見,而金人滅亡之期可必,在陛下見機乘時而已。”又言:“昔楚人城郢,史氏鄙之。今聞有旨于儀真教習水戰,是規規為偏霸之謀,非可鄙之甚者乎?傳聞四方,必謂中原不守,遂為江寧控扼之計耳。”
先是,澤去磁,以州事付兵馬鈐轄李侃,統制趙世隆殺之。至是,世隆及弟世興以兵三萬來歸,眾懼其變,澤曰:“世隆本吾一校爾,何能為。”世隆至,責之曰:“河北陷沒,吾宋法令與上下之分亦陷沒邪?”命斬之。時世興佩刀侍側,眾兵露刃庭下,澤徐謂世興曰:“汝兄誅,汝能奮志立功,足以雪恥。”世興感泣。金人攻滑州,澤遣世興往救,世興至,掩其不備,敗之。
澤威聲日著,北方聞其名,常尊憚之,對南人言,必言宗爺爺。
澤疏言:“丁進數十萬眾愿守護京城,李成愿扈從還闕,即渡河剿敵。楊進等兵百萬,亦愿渡河,同致死力。臣聞‘多助之至,天下順之’。陛下及此時還京,則眾心翕然,何敵國之足憂乎?”又奏言:“圣人愛其親以及人之親,所以教人孝;敬其兄以及人之兄,所以教人弟。陛下當與忠臣義士合謀肆討,迎復二圣。今上皇所御龍德宮儼然如舊,惟淵圣皇帝未有宮室,望改修寶箓宮以為迎奉之所,使天下知孝于父、弟于兄,是以身教也。”上乃降詔擇日還京。
澤前后請上還京二十余奏,每為潛善等所抑,憂憤成疾,疽發于背。諸將入問疾,澤矍然曰:“吾以二帝蒙塵,積憤至此。汝等能殲敵,則我死無恨。”眾皆流涕曰:“敢不盡力!”諸將出,澤嘆曰:“‘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翌日,風雨晝晦。澤無一語及家事,但連呼“過河”者三而薨。都人號慟。遺表猶贊上還京。贈觀文殿學士、通議大夫,謚忠簡。
澤質直好義,親故貧者多依以為活,而自奉甚薄。常曰:“君父側身嘗膽,臣子乃安居美食邪!”始,澤招集群盜,聚兵儲糧,結諸路義兵,連燕、趙豪杰,自謂渡河克復可指日冀。有志弗就,識者恨之。
子穎,居戎幕,素得士心。澤薨數日,將士去者十五,都人請以穎繼父任。會朝廷已命杜充留守,乃以穎為判官。充反澤所為,頗失人心,穎屢爭之,不從,乃請持服歸。自是豪杰不為用,群聚城下者復去為盜,而中原不守矣。穎官終兵部郎中。
《宋史》卷三六○
〔注 釋〕
①元祐六年:元祐,宋哲宗趙煦的第一個年號。六年,即公元1091年。②靖康元年:靖康,宋欽宗趙桓的年號。元年,即公元1126年。③磁州:一作慈州,治所在今河北磁縣。④李固渡:一作李固鎮。在今河北大名西。⑤衛南:縣名。治所在今河南滑縣東。⑥二帝:即宋徽宗趙佶和欽宗趙桓,于靖康無年(公元1126年)被金軍所俘。⑦王:南宋高宗趙構,公元1127—1162年在位。⑧岳飛:南宋著名抗金將領。詳見本書《岳飛》。⑨景德:宋真宗趙恒的年號,公元1004—1007年使用。⑩西京:五代晉天福三年自東都河南府遷都汴州,以汴州為東京開封府改東都河南府為西京,宋相延不改。(11)東京:參見本篇注⑩。
〔相關史料〕
(靖康)二年春正月,宗澤自大名①至開德,與金人十三戰,皆捷,遂以書勸康王移諸道兵會京城。又移書北道總管趙野,河東、北路宣撫范訥,知興仁府曾楙合兵入援,三人皆以澤為狂,不答,澤遂以孤軍進,至衛南②,先驅云前有賊營。澤揮眾直前與戰,敗之,轉戰而東。敵益生兵至,澤將王孝忠戰死,前后皆敵壘,澤令曰:“今日進退皆死,不可不死中求生。”士卒知必死,無不一當百,斬首數千,金人大敗,退卻數十里。澤計敵眾,勢必復來,乃暮徙其營。金人夜至,得空營,大驚,自是憚澤不敢出。澤出其不意,遣兵過大河襲擊破之。
《宋史紀事本末》卷五九
宗澤,字汝霖,婺州義烏人也。幼有大志,登進士第。廷對極陳時弊,考官惡其直,置末甲。
通判登州,朝廷遣使由登州結女真,盟海上,謀夾攻契丹,澤語所親曰:“天下自此多事矣。”
靖康元年,陳過庭薦澤充和議使,澤曰:“是行不生還矣。”或問之,澤曰:“敵能悔過退師固善,否則安能屈節北庭以辱君命乎?”議者謂澤剛方不屈,恐害和議,上因不遣,命知磁州。
時太原失守,官兩河者率托故不行。澤曰:“食祿而避難,不可也。”即日單騎就道。磁經敵騎蹂躪之余,人民逃徙,帑廩枵然。澤至,繕城壁,浚隍池,治器械,募義勇,始為固守不移之計。金人破真定,引兵南取慶源,自李固渡③渡河,恐澤兵躡其后,遣數千騎直叩磁州城。澤擐甲登城,令壯士以神臂弓射走之,開門縱擊,斬首數百級。所獲羊馬金帛,悉以賞軍士。
康王再使金,行至磁,澤迎謁曰:“肅王一去不返,今敵又詭辭以致大王,愿勿行。”王遂回相州,未幾,有詔以澤為副元帥,從王起兵入援。澤言宜急會兵李固渡,斷敵歸路,眾不從。乃自趨渡,道遇北兵,乃遣秦光弼、張德夾擊,大破之。金人既敗,乃留兵分屯。澤遣壯士夜搗其軍,破三十余砦。
時康王開大元帥府,檄兵會大名。澤履冰渡河見王,謂京城受圍日久,入援不可緩。會曹輔赍蠟封欽宗手詔,至自京師,言和議可成。澤曰:“金人狡獝,是欲款我師耳,君父之望人援,何啻饑渴,宜急引軍直趨澶淵,次第進壘,以解京城之圍。萬一敵有異謀,則吾兵已在城下。”汪伯彥等難之,勸王遣澤先行,自是澤不得預府中謀議矣。
二年正月,澤至開德,十三戰皆捷,以書勸王檄諸道兵會京城。又遺書北道總管趙野、范訥、曾懋等,合兵入援。三人皆以澤為狂,不答。澤以孤軍進,都統陳淬言敵方熾,未可輕舉。澤怒,欲斬之,諸將乞貸淬,使進兵,遇金人,敗之。金人攻開德,澤遣孔彥威與戰,又敗之。澤度金人必犯濮,先遣騎三千往援,金人果至,又敗之。金人復向開德,權邦彥、孔彥威夾擊,又大敗之。澤兵進至衛南,度將孤兵寡,不深入不能成功。先驅曰:前有敵營。澤揮眾直前與戰,又敗之。轉戰而東,敵益生兵至,王孝忠戰死,前后皆敵壘。澤下令曰:“今日進退皆死,不可不從死中求生。”士卒知必死,無不一當百,斬首數千級。金人大敗,退卻數十余里。澤計敵十倍于我,今一戰而卻,勢必復來,使悉其鐵騎夜襲吾軍,則危矣。乃暮徙其軍。金人夜至,得空營,大驚,自是憚澤,不敢復出兵。
時金人已逼二帝④北行,澤聞,即提軍至大名,欲徑渡河,據金人歸路邀還二帝,而勤王之兵無一至者。又聞張邦昌僭位,欲先行誅討。會得大元帥府書,約移師進都,按甲觀變。澤乃止不進,而屢表勸王⑤即帝位。
王即帝位于南京。澤入見,涕泗交頤,陳興復大計。時金人有割地之議,澤上疏曰:“天下者,太祖、太宗之天下也,陛下當兢兢業業,思傳之萬世,奈何遽議割河之東、西,又議割陜之蒲、解乎。臣雖駑怯,當躬冒矢石為諸將先。”上壯其言,欲留輔政,潛善等沮之,遂徙知開封府。時敵騎留屯河上,金鼓之聲日夕相聞,而京城樓櫓盡廢,民兵雜居,盜賊縱橫,人情恟恟。澤既至,首捕誅舍賊者數人。下令曰:“為盜者贓無輕重,并從軍法。”由是盜賊屏息,民賴以安。
王善者,河東巨寇也,擁眾七十萬,欲據京城。澤單騎馳至善營,泣謂之曰:“朝廷當危難之時,使有如公一二輩,豈復有敵患乎?今日乃汝立功之秋,不可失也。”善感泣曰:“敢不效力。”遂解甲降。時楊進號“沒角牛”,兵三十萬;王再興、李貴、王大郎等,各擁眾數萬,侵掠為患。澤使人諭以禍福,悉招降之。上疏請上還京。時金遣人以使偽楚為名,至開封府,澤曰:“此名為使,而實覘我也。”拘其人,乞斬之。有詔所拘金使延置別館。澤復上疏曰:“國家承平久,不識兵革,以敵國誕謾為可憑信,恬不置疑。今金人假使偽楚,來覘虛實,臣乞斬之,以破其奸。而陛下或于人言,令遷置別館,優加待遇,臣愚不敢奉詔,以彰國弱。”上乃親札諭澤,竟縱遣之。澤憂金人人攻,乃渡河約諸將,議圖恢復,因于京城四壁各置使,以領招集之兵。又據形勢立堅壁二十四所,沿河鱗次為連珠砦,又連結河東、河北山水砦忠義民兵,于是陜西、京東、京西諸路人馬咸愿聽澤節制。澤視師河北還,抗疏曰:“國家結好金人,欲以息民,卒之劫掠侵欺,無所不至,是守和議果不足以息民也。當時固有阿意順旨以叨富貴者,亦有不相詭隨以獲罪戾者。陛下觀之,叨富貴者為是乎?獲罪戾者為是乎?今之言遷幸者,猶前日之言和議可行者也;今日言不可遷者,猶前日之言和議不可行者也。惟陛下熟思而審用之。且京師二百年積累之基業,奈何輕棄以遺敵國乎?”
詔遣官迎奉六宮往金陵,澤又上疏曰:“京師,天下之腹心也。兩河雖未敉寧,特一手臂之不伸耳。今遽欲去之,是并腹心而棄之矣。”澤前后建議,輒為黃潛善⑥等所抑,每見澤奏疏,皆笑以為狂。
金將兀術渡河,謀攻汴京。諸將請先斷河梁,嚴兵自固,澤笑曰:“去冬,金騎直來,正坐斷河梁耳。”乃命部將劉衍趨滑,劉達趨鄭,以分敵勢,戒諸將極力保護河梁,以俟大兵之集。金人聞之,夜斷河梁遁去。二年,金人自鄭抵白沙,去汴京密邇,都人震恐。僚屬入問計,澤方對客奕棋,笑曰:“何事張皇,劉衍等在外必能御敵。”乃選精銳數千,繞出敵后,伏其歸路。金人方與衍戰,伏兵起,前后夾擊之,金人果敗去。
東京山東盜起,執政謂其多以義師為名,請下令止勤王。澤疏曰:“自敵圍京城,忠義之士憤懣奮激,越數千里,爭先勤王。當時大臣無遠識大略,不能撫而用之,使之饑餓困窮,弱者填溝壑,強者為盜賊。此非勤王者之罪,乃一時措置乘謬所致耳。今河東、西不從敵國而保山砦者,不知其幾,諸處節義之夫,自黥其面而爭先救駕者,復不知其幾。此詔一出,臣恐草澤之士一旦解體,倉卒有急,誰復有愿忠效義之心哉?”
王策者,本遼酋,為金將,往來河上。澤擒之,解其縛,坐堂上,語之曰:“契丹本宋兄弟國,今女真辱吾主,又滅爾國,義當協謀雪恥。”策感泣,愿效死。澤因問敵國虛實,盡得其詳,遂決為大舉之計,乃召諸將謂曰:“汝等素有忠義之心,當協謀剿賊,期還二圣,以立大功。”言訖泣下,諸將皆泣聽命。金人戰不利,悉引兵去。澤又上疏曰:“天下之事,見機而為,待時而動,則事無不成。今收復伊、洛而金人渡河,捍蔽滑臺而敵國屢敗,河東、河北山砦義民,引領舉踵,日望官兵之至。以機以時而言之,中興之兆可見,而金人滅亡之期可必,在陛下見機乘時而已。”澤屢敗金人,威聲日著,北方聞其名,常尊憚之,對南人言,必曰宗爺爺。
澤又疏言:“丁進數十萬眾愿守護京城;李成愿扈從還闕,即渡河討賊;楊進等兵百萬,亦愿渡河,同致死力。臣聞:多助之至,天下順之。陛下及此時還京,則眾心翕然,何敵國之足憂乎?”上乃降詔擇日還京,后不果。
澤前后請上還京二十余奏,皆為潛善等所抑,憂憤成疾,疽發于背。諸將入問疾,澤矍然曰:“吾以二帝蒙塵,積憤至此。汝等能殲賊,則我死無恨。”眾皆流涕曰:“敢不盡力!”諸將出,澤嘆曰:“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翌日,風雨晝晦,澤無一語及家事,但連呼“過河”者三而薨。都人號痛。遺表猶贊上入京。
斷曰:
宗澤將軍,天生忠勇。兩河殘破,單騎往董。固守不移,城池復聳。金人南來,神弓力猛。縱擊直前,斬首成冢。康王使金,請勿覆踵。京師入援,兵須速擁。迭戰十二,捷報洶洶。奈何朝廷,和議受哄。二帝蒙塵,江山失統。帝及康王,已非英種。再相權奸,惟貪榮寵。澤雖英雄,難回懵懂。望駕還京,首猶南拱。憂憤發疽,誰為一捧?連呼過河,誰為一動?每一悲思,淚如泉涌。
明·黃道周《廣名將傳》卷一三
〔注 釋〕
①大名:今河北大名東北。②衛南:今河南滑縣東。③李固渡:一作“李固鎮”,在今河北大名縣西。④二帝:指宋徽宗趙佶和宋欽宗趙桓。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二帝被金人俘虜。⑤王:此指康王趙構。二帝被擄后,康王即位于南京,建立南宋。⑥黃潛善:字茂和,福建邵武人,南宋初期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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