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文宣帝本紀

北齊文宣帝高洋（529～559），雖生得其貌不揚，卻聰慧過人，胸懷大志。他繼承父兄遺產，繼續把持東魏朝政，迫使魏孝靜帝禪位，成為北齊的開國之君。即位之初，他以法治國，征伐四方，威震海內。但高洋在位中后期卻放縱飲酒，暴虐成性，甚至以殺人取樂，成了歷史上有名的暴君，最終飲酒過量而死。

貌丑心細

北齊顯祖文宣帝高洋，字子進，是高歡的次子，高澄的同母弟。一次，高歡曾試著考察兒子們的能力見識，讓他們各自整理一堆雜亂的蠶絲，只有高洋一人抽出刀來將絲斬斷，說：“對待混亂就應該當機立斷。”高歡表示贊同。他又讓兒子們帶兵四散而出，同時指使鐵甲騎兵佯裝攻擊他們。高澄等人見此情況都很驚恐，高洋卻率領部眾與彭樂對陣。彭樂摘掉盔甲跟高洋講明實情，高洋還是把他抓起來交給了父親高歡。后來，高洋跟隨大哥高澄路過遼陽山，只有他看到了天門大開，其余人都沒見到。高洋內心雖聰明睿智，卻其貌不揚。高澄常諷刺他說：“如果這個人都能大富大貴的話，相學要如何解釋呢？”只有高歡對其另眼相待，曾對薛琡說：“這個兒子的見識超過了我。”高洋幼年時師從范陽人盧景裕，高洋記憶力超群，連盧景裕都沒有料到。

東魏孝靜帝天平二年（535），高洋被授官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左光祿大夫、太原郡開國公。武定元年（543），加侍中。二年（544），轉尚書左仆射、領軍將軍。五年（547），授尚書令、中書監、京畿大都督。

受禪登基

武定七年（549）八月，高澄遇害，事發突然，內外震驚。高洋神色不變，指揮部署，親自將叛賊千刀萬剮，并將兇手的頭顱用漆涂抹，然后才不慌不忙地宣布：“有奴隸造反，大將軍高澄只是受了一點傷，并無大礙。”當時朝廷內外沒有人對他不佩服的。接著高洋趕赴晉陽，親自總攬朝政，務從寬厚，有不合理的制度和政策全部省減。

武定八年（550）春正月十八日，魏孝靜帝晉升高洋為使持節、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大行臺、齊郡王，食邑一萬戶。三月十二日，孝靜帝又晉封高洋為齊王，享有冀州的渤海、長樂、安德、武邑和瀛州的河間五郡，食邑十萬戶。自從入居晉陽，高洋臥室內夜里就會發光，亮如白晝。等晉封為王后，高洋曾夢到有人用筆在他額頭上點了一下。天亮后，高洋就夢的內容咨詢門客王曇哲說：“這是說我應該隱退了嗎？”王曇哲拜了兩拜后道賀說：“‘王’上加點，就是個‘主’字，是應當進取啊！”夏五月初三，高洋前往鄴城。初六，晉升為相國，總領百官，以渤海、河間、中山等十郡為其封地，食邑二十萬戶，齊王的爵位依然保留。隨后，孝靜帝發布詔書，宣布退位禪讓。初十日，高洋在南郊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武定八年（550）為天保元年。

征伐四方

天保元年（550）十一月，北周文帝率軍兵臨陜城（今河南三門峽市西），分派騎兵向北渡河，到達建州（今河南固始縣）。二十日，高洋親自領兵出發，駐扎在城東。周文帝聽到北齊軍軍容整齊的報告，感嘆著說：“高歡沒有死。”于是退兵。二十六日，高洋班師還朝。天保三年（552）春正月，文宣帝高洋親征庫莫奚，將其打得大敗，繳獲各種牲畜十萬余頭，分賞給將士，并將俘虜的庫莫奚人編入山東戶籍。天保四年（553）九月，契丹人進犯邊塞。文宣帝到北方巡視，隨后征討契丹。

北齊校書圖（摹本局部）

北齊楊子華作。畫中所描繪的是北齊天保七年（556）文宣帝高洋命樊遜等人刊校五經諸史的故事。畫面有三組人物，居中的是坐在榻上的四位士大夫，或展卷沉思，或執筆書寫，或欲離席，或挽留者，神情生動，細節描寫也很精微，旁邊站立服侍的女侍也表現得各具情致。

冬十月丁酉，文宣帝抵達平州，于是從西面取道奔赴長塹，并下詔令司徒潘相樂率領精騎五千從東面取道奔赴青山。其后又下詔令安德王韓軌率領精騎四千向東進發，切斷契丹人的退路。大軍抵達陽師水后，日夜兼行，大舉進攻契丹。文宣帝親自翻越山嶺，身先士卒，指揮大軍奮勇進攻，大敗契丹，俘虜十萬余人、各種牲畜十萬頭。潘相樂又在青山大敗契丹另一部落。將俘虜的人口分別安置在各個州郡。此次行軍，文宣帝不戴頭盔、光著膀子，日夜兼程，奔襲千里，只吃肉喝水，氣壯山河。除此之外，文宣帝在位期間還屢次征討契丹、山胡、茹茹、突厥等周邊部族，威震海內。天保十年（559）冬十月初十，高洋暴亡于晉陽宮德陽堂，時年三十一歲，謚號為文宣，廟號顯祖。

判若兩人

文宣帝高洋自幼胸懷廣闊，志向見識沉穩敏銳，外柔內剛，堅決果斷。他喜好處理政事，善于推測事情發展的趨勢，處理緊急繁瑣的事務，終日不倦。登上帝位后，留心為政之道，以法治國，公平為先。有人觸犯法律，即使是關系親密的宗室老臣，也絕不寬恕，朝廷內外一新，無不嚴肅謹慎。至于軍國大計，獨自決斷，規模宏遠，有杰出帝王的雄才大略。又因齊、周、梁三足鼎立，四方少數民族還沒歸附，便修繕甲兵，訓練士卒，設置百保軍士作為左右宿衛。他每次臨陣指揮作戰，親自冒著刀兵的攻擊，與敵軍短兵相接，唯恐前面的敵人不夠多，屢次面臨艱難危險，百戰百勝。他曾在東山宴游，因尚未平定關隴，于是摔杯大怒，召魏收到御前，立刻寫下詔書，宣布遠征，稱將西伐北周。這一年，周文帝病逝，北周臣民非常驚恐，而高洋也常有襲擊隴地的打算。

經過幾次成功的征討，高洋威震四方，六七年后，以功業自傲，于是流連沉湎于享樂，開始肆意妄為，荒淫暴虐。他有時親自擊鼓起舞，歌唱不止，通宵達旦，夜以繼日。有時裸露身體，涂脂抹粉，散著頭發，身著胡服，披著各種顏色的錦緞絲綢，拔刀張弓，在街市上游蕩。不分早晚，常常闖到勛臣宗室家去。不論嚴寒酷暑，有時竟在烈日下脫掉衣服，光著身體縱橫馳騁，隨從人員都不堪忍受，他卻泰然處之。他還征集淫蕩的婦人，分給跟從的近侍官員玩樂，不時前去觀看，以此為樂。凡是被他殺害的人，大多被下令肢解，尸體或放在火上焚燒，或投入河中。由于沉迷于酗酒太長時間，更加重了狂暴猜忌的病癥。到了統治末期，他常稱見到了很多鬼怪，還說聽到了一些奇異的聲音。稍不如意，便大肆殺戮，永安王、上黨王都被冤殺，高隆之、高德政、杜弼、王元景、李蒨之等都無罪被加害。他曾在晉陽開玩笑用長矛去刺都督尉子耀，隨手就將其殺死。還有一次在三臺大光殿上，用鋸子鋸死了都督穆嵩。其余濫殺無辜的例子，不可勝記。朝野上下都對他懷恨在心。

高洋一向用嚴刑對待臣下，加上他天生記憶力超強，百官都恐懼不已，絲毫不敢為非作歹，文武近臣都朝不保夕。高洋還喜好營建，各項工程不斷，舉國騷擾，官府民間都疲憊不堪。凡是賞賜，也毫無節制，致使國庫的積累很快消耗殆盡。自皇太后諸王以及內外勛臣，無不擔憂恐懼，卻又毫無辦法。到了后來，他已經無法進食，只能飲酒度日，終于酒精中毒，斷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