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殷祝
春秋戰國之際歷史小說。撰人不詳。原載《逸周書》卷九。今見清朱右曾 《逸周書集訓校釋》本等。《漢書·藝文志》著錄《周書》 (即《逸周書》),顏師古《漢書注》引劉向語謂“周時誥誓號令也,蓋孔子所論百篇之余也”。可知《殷祝》的寫作時代至遲在戰國之前。《殷祝》寫湯放桀而自立為天子的故事。但它所寫的具體情節,和歷史記載迥然有別?!叭际抢硐牖?,它可以說是一篇理想化的歷史小說” (胡念貽語)。描述:湯將放桀于中野,中野的士民聽說桀要來統治此地,都奔向居在郊野的湯。桀要把中野歸還湯,湯辭而不受,說桀因為滅了大禹之道,所以不能取得士民信任; 他要去向士民講明道理,說服士民重新歸服桀。中野士民不聽湯之勸說; 他們抱怨桀,桀只好和他的部下“南徙”到不齊。不齊的士民又往中野逃奔湯。桀再去請求湯把不齊還給湯,湯不同意,說他要去不齊替桀向士民講明道理。不齊的士民不聽湯的勸說,請桀離去; 桀與其部下又 “徙于魯”,桀呆不下去,最后 “去居南巢”。湯放桀而復薄 (毫),三千諸侯大會。湯取天子之璽,置之天子之坐,左退而再拜,從諸侯之位。后來湯終于即天子之位?!兑笞!返乃枷雰热萦袃牲c值得注意: (1) 它是作者假托歷史故事來表現有道者才能享有天下這一思想傾向的。這就是作品中主人公湯所說的 “天下者非一家之天下,有道者之所有也”。歷史上的湯沒有說過這句話,就是到西周,也沒有出現這種思想。殷商與西周都強調“天命”,西周且強調‘天命”歸 “有德”。本篇沒有提到 “天命”,而是說“士民”歸湯。此種思想是春秋戰國時代興起的。作者把春秋戰國之際的一種新思想寫到夏末商初之際,這當然不是在寫歷史。(2) 這篇作品寫桀之所以失天下,在于失民心; 湯所以得天下,在于得民心。得民心,就是“有道”的標志。篇末“湯誓”所說的 “陰勝陽即謂之變,而天弗施; 雌勝雄即謂之亂,而人弗行”,這是湯在得到天下后對臣下的約束,而且這是以湯的 “有道”為前提的?!霸谥T侯之大夫治與從”,首先要諸侯“有道”。春秋之季,雖然現實是“政在大夫”,但作者并沒有站在諸侯的立場上來“刺”當時的大夫,而是以 “有道”或“無道”來評判當時的統治者的,以民之所歸與否來褒貶統治者之好壞的。這種思想在當時可以說是頗帶民主色彩的。藝術手法上有三點值得重視:(1)作者極力調動藝術手段寫出了“道”的威力。作品里描寫湯代桀,沒有寫湯使用武力。而寫湯對桀很尊敬,口口聲聲稱“君王”,且數次勸說士民們服桀,然而桀得不到士民的擁護。湯再三地讓桀更換地方,態度十分誠懇。夏桀也深感自己的孤立,再三要求把地方歸還給湯。這些反復、對比的描寫,加深了讀者這樣的印象:無道之君不可避免地要見棄于民,天下必然地要歸于有道之君。(2) 作者虛構了湯放桀于中野、桀徙不齊與魯等情節,但最終桀“與其屬五百人去居南巢”,與歷史上記載的“湯放桀于南巢”吻合。這種既有虛構而又不違背歷史基本事實的寫法,符合歷史小說的創作原則。(3)作品寫了桀和湯兩個人物,而他們和歷史書上所寫的桀和湯不同,可以說是作者的創造。此桀不像歷史上的桀那樣兇暴,他知道為政要順民的道理。湯在三千諸侯的大會上,“取天子之璽,置之天子之位,左退而再拜,從諸侯之位”,“以此三讓,三千諸侯莫敢即位,然后湯即天子之位”,這也不是歷史上記載的要“致天之罰”的湯。這里按照作者的意圖所描寫出來的桀與湯的形象,是為宣揚“有道者得天下”的主題思想服務的。這是“取古代帝王加以塑造來作為作者自己的傳聲筒”的一篇古小說,它也是中國古代寫帝王、領袖的一篇早期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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