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歐女豪杰》簡介|鑒賞
政治小說,五回,未完。嶺南羽衣女士著,談虎客批。載《新小說》第一至五號,清光緒二十八年(1902)十月至二十九年(1903)閏五月出版。標“歷史小說”。
小說演十九世紀俄國虛無黨女杰蘇菲亞的故事。
作者在第一回開頭發表議論,說“古今中西歷史上英雄的招牌,都被他們男子漢占盡,我女孩們便數也數不上十個二十來”,“這真算我們最不平的事了!”故作者要借女中豪杰來為天下的婦女揚眉吐氣。接著,小說通過被西洋婦女撫育長大的中國棄女華明卿與在瑞士同窗的俄國女學生裴莪彌的話別,引出了東歐女豪杰——蘇菲亞的故事。
蘇菲亞生于1854年,“是彼得大皇帝所出的支裔”。她兩歲識字,五歲能詩,“秀慧無倫”。在大學,她常“議論縱橫,好為詭異”,因而被“守舊異常”的父親迫令中途廢學,于是,躲在家中,讀遮尼舍威忌(車爾尼雪夫斯基)、篤羅堯甫(屠格涅夫)等人的“禁書”,她“大為所感,于是慨然以救世自任”。 1871年,蘇菲亞與大俠濟格士奇聯盟,創立了“革命團”。該團宗旨,用她的戰友裴莪彌的話說是:“用破壞手段,把從來舊制一切打破,……鼓舞天下最多數的與那少數的相爭,專望求得平等自由之樂。”為此,“最先則求之以淚,淚盡而仍不能得,則當求之以血。至于實行法子,或剛或柔,或明或暗,或和平,或急激,總是臨機應變,因勢而施。前者仆,后者繼,天地悠悠,務必達其目的而后已。”(第一回)
為這個宗旨,蘇菲亞投入了各種革命活動。她扮成貧女,到烏拉山礦去講演,宣傳“齊心合力,方不受人欺負”的道理,號召人們把一個人的“大私局”(政府)拿過來,變成為眾人所有的“大公局”,把土地“不多不少的(即平均)大眾瓜分了”,造一個“公公平平的世界”出來。她又到農村去宣傳了一個多月。后來,當她在佐露州磨粉公司演說時,被一個在京追求她未遂而如今當了“大暗查”的人告密,并逮捕入獄。她沒有賄賂獄卒,因而被關到了“最黑最暗最骯臟的房子”里,遭凍挨餓,備受折磨。同志們要營救她,她以不牽累同志,避“不是光明正大”之嫌以及想借此讀書養神、“再研究好些哲理”而拒絕了大家的摯情。她不怕坐牢,也不怕殺頭,認為這“正是意中事咧”,因為“我是拿定了宗旨才出來辦事的”。她在獄中寫小說來宣傳自己的主張,認為這跟“親到外頭演說一樣”。這些描寫,刻劃出一個堅強女革命家的形象。小說也因此而被資產階級革命家馮自由譽為“革命宣傳品”《革命逸史》)。
《新小說》連載時,標之為“歷史小說”,這是因為蘇菲亞實有其人,而小說正是“一部寫蘇菲亞歷史的書”(阿英《晚清小說史》)。1905年,同盟會機關報《民報》第十五號上署名無首的《蘇菲亞》一文說:“蘇菲亞為虛無黨之圣徒,《東歐女豪杰》略其名耳。”蘇菲亞的事跡在日本人譯著的《鬼啾啾》、《俄國奇聞烈女疑獄》、《婦女立志歐洲美談》、《俄國虛無黨事情》、《虛無黨退治奇談》等書中皆有記載(《明治文化全集》第十三卷)。
小說表現了強烈的反專制、求平等的思想。裴莪彌控訴專制政治的罪惡:“原來敝國是個金字招牌天下聞名的野蠻專制國,上頭擁著一個沐猴而冠的,任他稱皇稱帝,說什么天下一人,又說什么神圣不可侵犯。……最可恨他的前后左右,更有好些毒蛇猛獸托生的貴族,往往賤視我們尋常百姓,嗤為蟻民,任意糟蹋,涂我耳目,縛我手足,絞我脂膏,毒我心腹,偏害了我們無數平民, 生不欲生,死不得死”。說的是俄國,也是中國封建專制統治的真實寫照。華明卿接著就說到中國:“政府嚴辦會黨,查禁報章,壓制學生,牽連家屬,凡有談維新說自由的,都被殺逐。奸人當朝,正人避地,弄得國勢危弱, 民不聊生,……”(第一回)。蘇菲亞的同學晏德烈在痛斥路易十四關于“朕即國家”、“君權神授”的謬論時,揭示出推翻專制政體已成為不可逆轉的歷史趨勢,因為“如今人人的腦袋里頭既都有了一個社會平等,政治自由,是個天公地道的思想,這便任憑他有幾十百個路易第十四做皇帝,梅特涅、俾斯麥做宰相,也不能夠挽回這個氣運過來的。”(第三回)因此,作者直接喊出:“你看地球上那君主貴族的孽苗,不是已經被許多英雄劃除了八八九九嗎?往后民賊凈盡便是咱們要和那女賊(即慈禧太后)宣戰的時候了。”(第一回)
阿英說:“書雖只五回,很富于煽動性。攻擊專制,不遺余力。雖以無政府人物作骨干,而主要目的,卻在宣傳推翻中國的專制政體。”(《晚清小說史》)又說作品“以其鼓動革命,當時頗受讀者歡迎”(《晚清文學叢鈔·小說一卷敘例》)。《東歐女豪杰》以它思想的熱力,尤其是反對專制、伸張女權的巨大思想力量,取得了轟動的社會效應。
《東歐女豪杰》以人物對話的強烈思辨性和傷時憂國、為女子發揚踔厲的抒情性,構成了特有的煽惑力。但因過重于理性的論辯,致使有些對話成了冗長的政見申述,形象描繪顯得空乏。小說中偶有景物描寫,雖著筆不多,卻也還明麗若畫,如“一日明卿清早起來,但見陰霾四合,天氣凄涼,午后乍暖乍寒,陡下了一天大雪,直至黃昏之后,又是細雨橫飛,狂風怒叫。不一會天容開霽,但見皓月一輪,悠然西上,恰好倒影在那舍彌華湖心,搖搖蕩蕩。”這瑞士的風光、氣候變化與在此就學的華明卿起伏的思緒、情感融而為一了。
雖稱歷史小說,《東歐女豪杰》沒有全面反映蘇菲亞一生的活動與業績,而是側重于采擷與當時中國社會政治現實密切相關的片斷。“談虎客”(韓文舉)高度贊揚蘇菲亞以身殉公理的品格,對于小說所鼓吹的革命,希望中國的讀者“幸毋以對岸火災視之”(第二回總批),正道出了作者借他人酒杯澆自己塊磊的創作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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