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瓠集》簡介|鑒賞
筆記小說集。作者褚人獲,參見附錄小傳。本書除正集十集外,另有續集、廣集、補集、秘集,余集,全書共十五集,六十六卷。其中二集彭榕序作于康熙辛未(1691),余集張潮序作于康熙癸未(1703),可見成書時間大約從康熙三十年以前開始,至康熙四十二年止,共十多年時間。本書有道光十二年尋春書屋刊本,清代筆記叢刊本、筆記小說大觀本,一九二六年柏香書屋鉛印本等。
書中主要取材于歷代筆記和野史,李暒庵《堅瓠首集》序稱此書“鉤索古今諸說部,不下千百家”,并非過語。從書中所署書名看,除現存諸書外,已經散佚的各種筆記雜著,竟達二百種以上。可見作者對歷代野史筆記非常熟悉。他的《隋唐演義》一書,也正是得力于此。
清初的筆記小說(主要是志人小說)大約有兩種類型,一是得意文人的歌功頌德之作,二是失意文人(主要是明末遺民)以搜集前代故事以抒發其郁悶和不滿。褚人獲的《堅瓠集》卻不能用這兩種類型來概括,因作者雖系在野文人,作品中卻未見郁悶之情。李暒庵《堅瓠首集》序談到本書內容說:“其表綱常節義,道德理學,則須彌香水,洪波巨濤,中流砥柱也;若探奇志怪,抉異闡幽,則瞿塘滟滪,噴瀑懸崔也;其花間綺麗,睍睆關情,又如錦江風暖,洛水波恬也;以詼諧醒世,熱喝冷呼,是嚴灘呂梁,迅流激蕩,云泄電渀也;至于巴覦里諺,樵唱漁謳,兼收并采,豈河海不擇細流耶?”在這五項內容中,除最末一部分俗諺俚語不屬小說外,其余四部分可概括本書內容。
第一部分屬政治性的小說,但其中宣揚封建主義的內容,今已不可取。較有價值的是揭露黑暗政治、向往清平政治的內容。如《堅瓠秘集》卷五“鹽場土豪”條記鹽場土豪某,私設水牢,拘不能償債者關之。有人逃出告官,府吏秘告土豪,并設法拖延時間。土豪乘機將水牢改建成幽雅花園。官府檢查后反重責告發者。故事反映官府與土豪惡霸狼狽勾結,殘害百姓的行為。可以幫助人們認識封建統治的無道。又如《堅瓠六集》卷三“鴉且打鳳”條,寫某朝宰相杜大中,殘忍無情, “有愛妾,才色俱美。大中箋表,皆其所為。一日大中方寢,妾見幾間紙筆頗佳,因書《臨江仙》一闋,有‘彩鳳隨鴉’之語。大中覺而見之云: ‘鴉且打鳳’。于是掌其面, 至項折而死。”對妻妾如此,對百姓則可想而知。與此同時,作者還歌頌一些正直、能干的官員,如《堅瓠五集》卷三“嘉善林知縣”條寫成化中嘉善林知縣捶死一家十三人,巡按似鐘欲治之,林厚賂中官李文,使李宴請似鐘以緩其事。似預知之,使人演戲嚴正拒絕。李文竟不敢啟齒。小說歌頌了似鐘是非分明,嫉惡如仇的立場和高超的斗爭藝術。《堅瓠廣集》卷二“錢臨江斷鵝”條寫萬歷時有鄉人持鵝入市,寄店中他往。還索時,店主竟賴不還,云為己鵝。鄉人訟于郡。錢若賡令將鵝全送官供狀,待四鵝排糞后,終將鄉人鵝認出。原來鄉人鵝食草,糞色青,店鵝食粟糞黃。眾人皆嘆服。這些政治性小說雖有揭露、有歌頌,但可以看出,作者仍然十分謹慎,不敢觸動封建最高統治者。這是因為作者對君王還抱有幻想,如《堅瓠六集》卷四“家字從豕”條:
高皇微行,見一民婦飼豬。上微笑,內豎誤以上悅此婦。及入宮,孝慈問駕所徑,內豎述其事,孝慈以金帛賜其夫,取婦侍上。上屢目之曰:“此婦似曾見之。”孝慈曰: “即前日某街飼豬者。妾以圣情所悅,故令入侍。”上笑曰: “誤矣!我見此婦飼豬,因悟古人制字之意。家字從門從豕,言無豕不成家也。不覺有契于心,故笑。非為此婦也。”厚賜遣歸。
另外《堅瓠九集》卷二“活取心肝”條寫宋太宗暗示其心腹暗自釋放一出逃宮女,而取豬心肝以示六宮。作者在這些故事中是想說明,真正骨子發壞、殘害人民的,只是一部分官吏,皇帝本人是圣明而體恤民情的。 這樣一來,這些小說的政治意義不但受到影響,而且還有粉飾太平之嫌。
《堅瓠集》中的愛情故事有一個突出的特點,作者善于把故事中主人公的命運同當時社會狀況緊密相聯,從而表現出婚姻愛情的社會性。 《堅瓠三集》卷二“婦散重婚”條,寫元末吳人姜子奇,娶婦三載,逢張士誠與明兵作戰。戰亂中夫妻離散。妻被官兵攜至京邸,姜亦行乞至京。二人相見不敢認,后被官兵家人發現,詢得實情,資錢米遣其歸。作品揭示出元末的戰亂是造成姜子奇夫婦悲歡離合的原因。《堅瓠四集》卷四“張璧娘”條記敘閩縣張璧娘出嫁后半年丈夫去世。璧娘美麗絕倫,眾少年慕而求之,皆不應。獨愛林子真才華,私自結合。但封建綱常制度和倫理觀點使二人不能成婚,恨恨而別。 《堅瓠十集》卷三“姑嫂成婚別”條通過幾對兄妹間互相調婚,陰差陽錯的故事,反映家長制對青年男女婚姻問題的決定作用。這三個故事說明,在封建社會中,青年男女根本無法自主自己的婚姻。他們的愛情理想和追求,或者受社會動亂的干擾,或者被封建綱常倫理阻滯,或者受制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訓。這就在一定程度上揭示出封建社會對青年男女個人情感要求的蔑視和強制,有一定的民主精神萌芽。
《堅瓠集》中怪異故事不多,其主要內容是記述能人異事。如《堅瓠續集》卷四“仙女教奕”條寫畫中仙女幫助某棋手戰勝明季襄王的故事,反映出人力有限,須天助之的思想。《堅瓠余集》卷一“異俠借銀”條寫某異俠為救親友,向某布商借物償人,又還其值。來去無蹤,俠氣逼人。表現出人們對這種超人武藝的驚懼,從而隱含著人們須強力保護的心理。
作品中詼諧滑稽故事,雖很多無聊故事,但亦有些隱含較深的內容。 《堅瓠二集》卷四“阿丑”條,寫成化時中官阿丑善詼諧,常于憲宗前演滑稽戲。一天于帝前作醉酗酒狀。別人從巡城御史說到尚書,內閣來到此,阿丑均不理睬,又說駕至,反而鬧得更兇。最后說,汪直太監到,醉者驚起。人問何故, 阿丑云“天下之人但知有汪太監,安敢不懼?”在這出鬧劇中,作者揭露了明代宦官干政這一嚴重的政治問題。又如《堅瓠秘集》卷五“七字句向左”條:
順治中,歙邑一令,初不識字。及判示日,其日為十七。胥教以十字判畢,胥復教以七字如十字狀,而曲其下,復句向上。 令彎向左,其形為士。胥恚云: “誤向左矣!”令審視良久,忽反張其示云:“如此懸之市,則七正矣!”蓋令止知士正而為七,而不知通幅墨字皆反也。其遺笑一邑如此。
這樣的笑話,使人在笑聲中看到封建政治機構的弊端,可說是寓莊于諧了。
本書由于輯多書而成,其中作者自作和輯他書者不十分清楚,所以藝術風格不甚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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