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拍》簡介|鑒賞
明代白話短篇小說集《拍案驚奇》與《二刻拍案驚奇》的合稱。 明代凌濛初撰。 《拍案驚奇》編撰于天啟七年 (一六二七),刊出后“翼飛脛走”,暢銷一時。在書商要求下,于崇禎五年(一六三二)完成《兩刻》。兩書各收四十個短篇,內有一篇重復,一篇雜劇,故實有七十八篇。大多講述明代的新聞奇事,有的取材于前代的筆記雜著等,較“三言”更具有時代氣息與個人創作的特色。
現存最完整的“兩拍”為明尚友堂刊本,但《二刻》中第二十三卷與《拍案驚奇》第二十三卷重復,第四十卷是雜劇,已非凌氏的原編本。國內藏本殘缺不全。王古魯先生從日本抄錄全書,一九五七年由古典文學出版社出版。一九八○年,章培恒教授從日本攝回原本,重新整理校點,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成為更精善的通行本。
晚明時期,在李贄為代表的反對封建道學、追求個性自由的進步思潮激蕩下,文學方面也出現了生動活潑、競繁爭妍的局面。肯定“人欲”的合理與必然,反對道學的虛偽,是“兩拍”的主要思想傾向。小說展示了世俗生活的廣闊畫卷,塑造了一系列普通人的形象,以同情或贊賞的態度表現了他們美好的生活愿望、善良的心靈與率真的思想品格。如《轉運漢遇巧洞庭紅,波斯胡指破鼉龍殼》等篇,肯定了商人階層對財富的追求;在《小道人一著饒天下,女棋童兩局注終身》中,寫村童周國能以自己的才智與技藝獲得理想的愛情,體現了對生活的信念與進取精神。這些與晚明時期商業資本進一步發展、市民階層壯大的社會背景密切相關。而在《硬勘案大儒爭閑氣,甘受刑俠女著芳名》中,對理學的代表人物朱熹,刻畫了他的虛偽與殘忍,而贊頌剛直不屈的妓女嚴蕊。這對程、朱道學作了直接、大膽的抨擊。有些篇章描寫了和尚、尼姑或道士,揭露了他們貪財、好色等行為,說明禁欲主義的虛偽與不合人情。如在《聞人生野戰翠浮庵,靜觀尼晝錦黃沙衖》中,通過尼姑靜觀追求愛情的故事,“奉勸世人再休把自己兒女送上這條路來” (即出家為僧尼)。這實際上也是對程、朱理學所宣揚的“存天理,滅人欲”的信條的否定。作者在《任君用恣樂深閨,楊太尉戲宮館客》的開頭一段議論中,也鮮明地表達了這種反道學的立場。
“兩拍”中那些有關愛情、婚姻的故事,歌頌了青年男女之間的自主、真誠的愛情,以及他們反抗封建禮教,爭取愛情自由的行為。如《通閨閣堅心燈火,鬧囹圄捷報旗鈴》中的羅惜惜,就是一個敢于沖破封建束縛的典型的女性形象。又如《錯調情賈母詈女,誤告狀孫郎得妻》等篇,對父母包辦,講究門第財產等封建婚姻觀念作了辛辣的諷刺。凌濛初在這些作品中一再強調的“真情”,是晚明進步思潮的一個重要范疇。如《大姐魂游完宿愿,小姨病起續前緣》,敘吳興娘的幽魂與情人結成夫妻,所謂“世間只是以情字為重”,與湯顯祖《牡丹亭》的主題思想一脈相承,體現了“情”必定戰勝“理”的偉大力量。
值得注意的是,在這類愛情與婚姻題材的作品中,對婦女的描寫,常常閃射出作者的民主性的思想光彩。如《滿少卿饑附飽飏,焦文姬生仇死報》寫滿少卿忘恩負義,遺棄其妻焦文姬,終于受到焦氏鬼魂的報復。作者說: “方曉得男子也是負不得女人的”,為處于封建主義重壓下的婦女發出要求平等的呼聲。在《張溜兒熟布迷魂局,陸蕙娘立決到頭緣》中,陸蕙娘毅然與不務正業的丈夫決斷,選擇了自己中意的情侶并與之潛奔,作者稱她為“女俠”。對那些為爭取愛情幸福而私奔或“變節”、或因強暴及奸謀而“失節”的女子,作者或贊揚,或同情,這種態度具有進步意義。另外, “兩拍”中還有一些婦女形象,給人以深刻的印象,如文武雙全、女扮男裝的聞蜚娥;劍術精絕、助善鋤奸的韋十一娘;膽識卓然、鼓勵經商的楊氏等。她們有主見,有才情,有膽略,與這些形象相比,小說中的男子常常顯得軟弱、迂腐或愚蠢。
“兩拍”還反映了社會的窳敗,官吏以及衣冠之士的丑惡面目。如楊巡道、甄監生、賈廉訪、沈將仕、吳宣教等,有的兇狠殘忍,為惡一方;有的迷信方士,縱欲戕生;……作者對他們作了無情的揭露,使人感到可憎或可笑。作者一方面慨嘆“官人與賊不爭多”,另方面卻贊嘆“何必儒林勝綠林”,在《烏將軍一飯必酬,陳大郎三人重會》等篇中,刻劃了一些可親可敬的“盜”、 “賊”形象。這也表現出作者思想上的“異端”色彩。
“兩拍”在藝術上有相當的成就。題材方面,如《疊居奇程客得助,三救厄海神顯靈》等,把商人作為正面形象,描繪了他們的經商活動與求富愿望,比唐傳奇、宋元話本及“三言”都有所突破。人物形象方面,小說中出現了眾多的、各種類型的人物,自帝王將相、才子佳人、市井小夫以至三教九流,無所不有。這些人物大多聲色畢現,與他們的身分切合;即使是同樣類型的人物,也各具特征,很少雷同。尤其是那些婦女形象,如羅惜惜、吳興娘、聞蜚娥等,她們的精神面貌體現了晚明時期個性解放的要求,與以前的文學相比,達到了新的高度;在晚明文學中,也顯得較突出。
“兩拍”的體裁是擬話本,在藝術形式上繼承了話本的傳統。如每篇小說有“入話”、“正話”,比“三言”更嚴格地遵守了話本的體制。小說情節的發展自然入情,細節的穿插頗見匠心;作者善于運用“捏合”、“提破”等手法,達到引人入勝的效果。如《西山觀設箓度亡魂,開封府備棺追活命》一篇,是根據宋代《綠窗新話》改編的。原文極為簡略,但凌濛初的再創作對情節、人物、主題等方面大大豐富了。他細膩、真實地描繪了觀念之間的沖突與發展,顯示出作者雄健的筆力。
凌濛初是晚明進步文學潮流的代表作家之一。他的“兩拍”是繼“三言”之后的又一重要短篇小說集。由于時代的局限以及作者思想的矛盾,作品存在著一些思想缺陷,如丑化唐賽兒的農民起義,宣揚封建節義與因果報應等,這些封建性的糟粕,是需要鑒別、揚棄的。因馮夢龍在編寫“三言”時,已將廣為流傳的宋元舊篇“蒐括殆盡”,這使“兩拍”的取材受到限制, 不如“三言”中某些故事那樣膾炙人口。 “三言”中象《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等具有高度藝術成就的作品, “兩拍”也較缺乏,而吳越方言的頻繁運用則妨礙它廣泛地流布。這些思想與藝術的不足,固然不能對“兩拍”作過高的評價,但過去對它評價偏低,主要原因,在于對書中的積極方面缺少充分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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