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杜安世
菩薩蠻·游絲欲墮還重上
游絲欲墮還重上,春殘日永人相望。花共燕爭飛,青梅細雨枝。離愁終未解,忘了依前在。擬待不尋思,剛眠夢見伊。
暮春之季,一位少女整日久久地在翹首遙望,望什么?“游絲欲墮還重上”。一根飄游于空中諸如蛛絲一類的細絲忽下又忽上,選擇“游絲”一物入詩,正反映了詞人體察入微,很善于捕捉少女心理的藝術敏感。從下片“離愁”來推斷,這姑娘天天都那么持久地注視著遠方,顯然是在思念遠人。連細微之極的游絲落下又飄上的情狀,她都觀察得那么清楚,正所謂“有個關心處,難相見,空凝睇。”(《鶴沖天》)這是一;其二,她盼不著遠人歸來,百無聊賴,就只好對著“游絲”發呆,在望著它“欲墮還重上”的過程中,來忘掉憂愁,打發時光;其三,姑娘望得太久,望得出神,卻終不見人影,心緒不禁起伏波動、飄忽不定起來,這恰如“游絲”一般;再者,徐再思〔雙調〕《蟾宮曲(春情)》中,描繪了一個初害相思病的少女情態,云:“身似浮云,心如飛絮,氣若游絲。”本詞中女主人公為戀情所纏繞的程度,似乎近于這少女了。所以“游絲”,已不單是一種客觀物象,它還附有人物的主觀情思,同時具有比喻、象征意蘊。
此外,她還看到了“花共燕爭飛,青梅細兩枝”的“春殘”景象。這正是“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啊!花兒凋謝飄零,這是春盡的表現。但此處的花似乎不甘就此了結,它要追逐那活潑的飛燕,定要與之比翼齊飛、“爭”個高低,透露出女主人公惜春而爭春的心理狀態和個性特征。她的心神正似落花追隨春燕一般在上下翱翔呢!可那綿密的梅雨不免使人倍增愁情。鮮花正落,舊燕已來,青梅將黃,一切都標志著時光正在流逝,“春殘”已屬事實。人的年華也在隨之漸漸逝去啊!可他卻還不回來與她共度青春,豈不教人憂傷不已、忐忑不安?那上下飄浮的“游絲”,不正是姑娘情思與之交融的統一體嗎?
緊接“細雨”,過片一開頭就道“離愁”。因為紛紛細雨太象綿綿離愁了。這就明確點出了“相望”的因由,上下片便很自然地銜接起來了。“終未解”與前永相望呼應。盡管望中可賞玩的景物很多,但終因遠人未歸,她的離愁也就終究難以排遣。“忘了依前在”,說明她試圖從這種纏人擾人、“剪不斷,理還亂”的離愁中解脫出來,忘了那個不歸之人,但是沒有用,他的形影總是象從前一樣活躍在自己的眼前。“忘了”之句,與蘇軾《江城子》中“不思量,自難忘”句,有異曲同工之妙。這比說天天想念更為情真和自然,表達的思念之情也更純樸和深沉。這種反說比正說的藝術效果也尤為顯著。
下面又進一層抒寫她這種忘不了的離愁別恨:“擬待不尋思,剛眠夢見伊。”本待打算不理反復去想,可剛一入睡,他又在夢中出現了。
下片的離思一跌三起,可謂婉曲有致、深摯綿邈之極。想解未解,想忘難忘,想不尋思卻偏要夢見。就象繞山之泉一樣,繞來繞去始終離不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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