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詩群·楊黎·有一匹馬》新詩鑒賞

有一匹馬

從我的窗外經過

當時我正好站在窗前

看著它紫紅的身子

從遠處奔馳而來

我先是一驚

繼而微微的笑了

這東西

我已好久沒有見過

那溫柔而又剛勁的節奏

噠噠噠的

過去了好久都還清楚地響看

當時正是傍晚

我窗外的小路上

一個人也沒有

這一匹馬有什么意義?習慣于從詩中討教誨的讀者可能會這樣發問。這匹馬沒有它以外的意義，它自身就構成一種意義——詩的美感被簡潔、清新地創造出來了。自然事物被詩人從平凡的生活場景中提升出來，成為一種結構，一種關系，一種形體，這對一首十五行的小詩來說，已經足夠了。

這首詩讓我想起美國詩人威·威廉斯的一首耐人尋味的小詩 《紅色手推車》。全詩只有八行： “那么多東西/依仗/一輛紅色/手推車/雨水淋得它/晶亮/旁邊是一群/白雞”。這首詩來得神異，它只將平凡的事物經過一種秩序列入詩中 (紅色的手推車——晶瑩的雨滴——潔白的雞群)，卻突然照亮了我們的眼睛，簡直像是出現了奇跡。三個物象，三種色彩，三種線條，但包含了多少審美情趣! 楊黎這首詩的可貴之處，同樣在于對平凡事物的重新發現上。傍晚時分，小路上沒有一人。詩人站在窗口，看到一匹紫紅身子的馬從遠處奔馳而來。它一閃即逝，溫柔而剛勁的蹄聲好久還清楚地響著。這匹神奇的馬代表什么? 它只代表自身。它的顏色，它奔跑的形態，它發出的噠噠的聲音，特別是它從窗前一閃而過的速度，都是 “我已好久沒有見過” 的。美的突發性和易逝性宣告了它的價值，這一刻真是千金難買! 那 “噠噠噠的/過去了好久都還清楚地響著” 的聲音，既是馬蹄聲，更是詩人因驚喜而發出的心跳的聲音。但可貴的是，詩人并沒有站出來發表一通贊嘆，他只 “一驚”，“一笑”，其余的全都交給讀者去回味。于是，那匹紫紅身子的馬就擺脫了詩人，在你視野里奔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