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翃成名)后數年,淄青節度侯希逸奏為從事。以世方擾,不敢以柳自隨,置之都下,期至而迓之。連三歲不果迓,因以良金買練囊中寄之,題詩曰:“章臺柳,章臺柳,往日青青今在否?縱使長條似舊垂,亦應攀折他人手。”柳復書答詩曰:“楊柳枝,芳菲節,可恨年年贈離別。一葉隨風忽報秋,縱使君來豈堪折。”柳以色顯獨居,恐不自免,乃欲落發為尼,居佛寺,后翃隨侯希逸入朝,尋訪不得,已為立功蕃將沙吒利所劫,寵之專房。翃悵然不能割,會入中書,至子城東南角,逢犢車,緩隨之。車中問曰:“得非青州韓員外耶?”曰:“是。”遂披簾曰:“某柳氏也。失身沙吒利,無從自脫。明日尚此路還,愿更一來取別。”韓深感之,明日如期而往。犢車尋至,車中投一紅巾包小盒子,實以香膏,嗚咽言曰:“終身永訣。”車如電逝。韓不勝情,為之雪涕。是日,臨淄大校置酒于都市酒樓,邀韓,韓赴之,悵然不樂。座人曰:“韓員外風流談笑,未嘗不適,今日何慘然耶?”韓具話之。有虞候將許俊,年少被酒,起曰:“寮嘗以義烈自許,愿得員外手筆數字,當立置之。”座人皆激贊,韓不得已與之。俊乃急裝,乘一馬,牽一馬而馳,徑趨沙吒利之第。會吒利已出,即以入曰:“將軍墜馬且不救,遣取柳夫人。”柳驚出,即以韓札示之,挾上馬,捷馳而去。座未罷,即以柳氏授韓曰:“幸不辱命。”一座驚嘆。時吒利初立功,代宗方優借,大懼禍作,闔座同見希逸,白其故。希逸扼腕奮髯曰:“此我往日所為也,而俊復能之。”立修表上聞,深罪沙吒利。代宗稱嘆良久,御批曰:“沙吒利宜賜絹二千匹,柳氏卻歸韓翃。” ○唐·孟棨《本事詩·情感》 事亦見唐·許堯佐《柳氏傳》、宋·計有功《唐詩紀事》卷三○。
[述要] 韓翃成名以后,被淄青節度使侯希逸辟為幕府從事。因時勢混亂,不敢帶家姬柳氏同往。一晃三年,柳還在京城翹首以待。韓買了一個白絲囊,內裝黃金,題詩一首:“章臺柳,章臺柳,往日青青今在否?縱使長條似舊垂,亦應攀折他人手。”試探柳氏是否改嫁。柳復詩一首:“楊柳枝,芳菲節,可恨年年贈離別,一葉隨風忽報秋,縱使君來豈堪折。”披露了內心的癡情和幽怨。柳姿色艷麗,獨居京城不便,想削發為尼。不料被蕃將沙吒利搶去,充當姬妾。后韓隨節度使入朝,在京城遍尋柳氏不得,內心十分悵惘。有天,韓去中書省,在內城東南角,碰到一輛華麗的牛車,韓跟在車后,忽聽車中人問:“你莫非是青州韓員外?”韓答聲:“是。”那人掀簾說:“我就是柳氏。自被沙吒利搶去,一直無法脫身。明天,我還要從這條路過,請你再來和我見一面。”翌日韓按約趕到。只見昨日那輛牛車中扔下一個紅巾包著的小盒子,里面裝著香膏。只聽柳氏抽泣道:“終身永別。”車子一瞥而過。韓情不自勝,淚落如雨。這一天,淄青節度衙門中的將校在酒樓中宴請韓,韓卻悵然不樂。將校們說:“韓員外一向杯酒在手,便談笑風生;今天怎么愁眉不展?”韓訴說了心事。小將許俊,聽后起身說:“我素以俠義自命,希望能得到您的手札,這樣就可以把柳氏救出來。”許迅速整裝,騎了一匹快馬,還牽了一匹,趕到沙府。正好沙不在家,許趁機闖入府中,說:“沙將軍從馬背上跌下來,性命危在旦夕,他命我來接柳夫人。”柳氏從內房奔出,見韓的手札,即隨許而去。許把柳交給韓,說:“幸而不辱使命。”賓客見了,都欽佩不已。當時,沙剛立了戰功,深得代宗李豫寵幸。故眾人皆怕沙不肯干休,馬上去見節度使侯希逸,報告了事情始末。侯聽了,扼腕掀髯,說:“這本該是我做的事,想不到許俊也有如此膽識。”他寫了表章,奏明代宗。代宗看了,也贊嘆此事辦得不錯,下了一道御批:“沙吒利賜絹二千匹,柳氏仍歸韓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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