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散文·唐代散文·魏征·諫太宗十思疏
臣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 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 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源不深而望流之遠,根不固而求木之長,德不厚而思國之理,臣雖下愚,知其不可,而況于明哲乎! 人君當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將崇極天之峻,永保無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儉,德不處其厚,情不勝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長也。
凡昔元首,承天景命,莫不殷憂而道著,功成而德衰。有善始者實繁,能克終者蓋寡,豈取之易守之難乎?昔取之而有余,今守之而不足,何也? 夫在殷憂,必竭誠以待下; 既得志,則縱情以傲物。竭誠則胡越為一體,傲物則骨肉為行路。雖董之以嚴刑,震之以威怒,終茍免而不懷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車朽索,其可忽乎!
君人者,誠能見可欲,則思知足以自戒; 將有作,則思知止以安人; 念高危,則思謙沖而自牧; 懼滿溢,則思江海下百川; 樂盤游,則思三驅以為度; 憂懈怠,則思慎始而敬終; 慮壅蔽,則思虛心以納下; 想讒邪,則思正身以黜惡; 恩所加,則思無因喜以謬賞;罰所及,則思無以怒而濫刑。總此十思,弘茲九德。簡能而任之,擇善而從之。則智者盡其謀,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爭馳,君臣無事,可以盡豫游之樂,可以養松、喬之壽,鳴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勞神苦思,代下司職,役聰明之耳目,虧無為之大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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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選自《全唐文》139卷《魏鄭公文集》,原題為《第二疏》,清吳楚材等選編《古文觀止》時改為現題,有刪節。
唐太宗即位之初,奮發有為,生活也比較儉樸。但隨著國勢安定,國力強盛,逐漸奢侈了起來,也不如以前那樣謹慎了。魏征見此光景,甚為憂慮,一連數次上書進諫,這是其中的第二篇。
疏,又稱奏疏,是封建時代臣下對國君陳述意見的一種文體。這篇《十思疏》,主要是誡唐太宗要“居安思危”,“戒奢以儉”,固本浚源,善始克終,任賢從善,以便“垂拱而治”。文章著重向太宗指出“知足”、“知止”、“謙沖”和“慎始”等十個值得深思的問題。這就是題中所說的“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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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篇幅不長,但內容很豐腴。三節文字,正是三段內容——
第一段:點明文章主旨
——居安思危,必積德義
第二段:曉明一個哲理
——取易守難,水能載舟覆舟
第三段:擺出“積德”內容
——十個務必深思問題
以下分段解說——
第一段:點明文章主旨
——居安思危,必積德義
臣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 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 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源不深而望流之遠,根不固而求木之長,德不厚而思國之理,臣雖下愚,知其不可,而況于明哲乎! 人君當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將崇極天之峻,永保無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儉,德不處其厚,情不勝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長也。
一、詮詞釋句:
固與根本——固,培土加固。根本,樹木之根。本,草本之根或莖桿。《說文》:“木之下,日本。”《廣雅·釋木》:“干也”。
浚與德義——浚,疏通,即把水道挖深。德義,德政與信義。
理——理,治的意思。因避高宗李治之諱,改“治”為“理”。
下愚與明哲——下愚,低下愚笨。此為魏征自謙之詞。明哲,明智的洞察事理的人。此指唐太宗。
神器與域中——前者,是指帝位與國家政權;后者是說天地之間。《老子·上篇》有云:“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也。”指明帝王之高大地位。
崇、峻、休、厚——崇,高也;峻,陡峭。這喻居帝王之位的高與險。休,善美也。厚,德行之豐厚。
二、略述大意:
魏征首先說,聽人言,希望樹木長得高,一定要使它的根扎得穩固;要讓河水流得遠,一定要疏通它的源頭;若想國家安定,一定要積累德行和道義。如果,泉源不深而要河水流得遠,根本不牢固而希求樹木長得高,德行淺薄而想國家永安,我雖然十分愚笨,也曉得這是辦不到的,何況明智的圣人呢!
魏征在文章之始即點明了中心論點,并圍繞這個中心,先從正面運用比喻法加以釋明,接著又從反面進行了論述.在此基礎上,作者明白地指出:“居安思危,戒奢以儉”,是保證國家長治久安的根本。其中,作者暗用了《老子》“域中有四大,而王者居其一”的論斷,指明帝王地位尊榮與高大,及其治國安邦的巨大作用。因而,一國之君“必積其德義”,以期社稷之久安。
第二段:曉明一個哲理
——取易守難,水能載舟覆舟
凡昔元首,承天景命,莫不殷憂而道著,功成而德衰。有善始者實繁,能克終者蓋寡,豈取之易守之難乎?昔取之而有余,今守之而不足,何也?夫在殷憂,必竭誠以待下; 既得志,則縱情以傲物。竭誠則胡越為一體,傲物則骨肉為行路。雖董之以嚴刑,震之以威怒,終茍免而不懷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車朽索,其可忽乎!
一、詮詞釋句:
凡昔元首與承天景命——昔,一本作“百”;元首,指帝王或君主。景命,大命。景,大也。二句是說,古代所有的帝君,都是承接上天授予的王位之命的。
殷憂與道著——前者,指憂之深廣。后者是說道行顯著。
克終與蓋寡——克,能夠,戰勝。克終,能夠善終。蓋寡,寡,少也。蓋,大概,恐怕,副詞。
竭誠與傲物——竭誠,即竭盡誠意。傲物,意為瞧不起人。物,此指人。傲物,傲視他物,他人。
胡越為一體與行路——胡,代指北方民族;越,代指南方民族,意為兩地民族雖然間隔甚遠,也能團結成一體。胡,一本作“吳”。行路,即路人。
雖董之以嚴刑,震之以威怒——即使用嚴刑督責他們,以威脅嚇唬他們。董,督責。震,震懾。
終茍免而不懷仁——茍免,茍且免罪,或逃掉罪責。懷仁,懷念仁德。這句是說,最后他逃掉了刑罰也不會懷念國君的仁德。
載舟覆舟——語出《荀子·王制》:“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晚出的《孔子家語》,也有類似的話意)上句中之“人”,原作“民”。因避唐太宗李世民之名諱而改。唐時,凡“民”,皆作“人”。
奔車朽索——用腐朽之繩索駕馭飛奔之馬車,喻指事情的危險。
二、略述大意:
大凡歷史上的君主,承受上天的偉大使命,開始做得好的確實很多,而能夠善終的大概就很少了。這不正說明奪取天下容易而治理天下困難嗎?也即常說的“打江山易,坐天下難”。那么,為什么往昔取得天下的多,而守住江山的少呢?一般說來,在憂患重重情況下,君王一定會竭盡誠意來對待臣下的;等到志得意滿時,就會放縱自己的感情而傲視他人了。
接著作者又將兩種不同態度的不同結果加以說明:竭誠待人,即使地隔甚遠,甚至是“宿敵”,也能夠團結成一體;傲視他人,那么,盡管骨肉至親,也會變成陌生路人。要而言之,仇敵變一體,至親成路人。并進一步說——
雖然用了嚴刑來督責,用威勢進行恫嚇,最終也不過使人們茍且逃避了刑罰而不會懷恩思德,表面恭順而心中不服。一句話:畏威而不懷德,國何以安?
最后,魏征借孔子答魯哀公的話語,寫出富有啟迪的名言:“怨不在大,可畏惟人(民),載舟覆舟,所宜深慎”。這是說,怨恨不在大小,可怕的是怨恨在民眾心中積聚起來。
水能載舟,也能覆舟,這是應當十分謹慎對待的! “載舟覆舟”,是至理名言,富有強大生命力。此語原傳出于《孔子家語》,但此書早已失傳,現在見到的是三國魏時王肅輯佚的本子(后世認為是偽作),可靠性不大,幸好戰國荀況的《荀子·哀公》有云:“且丘聞之,君者舟也;庻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君以此思危,則危將焉而不至矣。”其實,此語之語源還要早,《左傳》已見到。
這是本篇第二段的大體內容。它主要是抓住“在殷憂”和“既得志”這兩個不同時期、不同態度,及其不同后果,作了正反的精到的論述。這樣,就突出了“不積德義”的危害性。同時,也借以進一步說明“竭誠待人”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從而揭示一個令人深思的哲理——水能載舟,也能覆舟。這是一個極好比喻:明白深刻地說明人民能夠保護、擁戴君王,人民也能推翻君王,以至置君王于死地。它確是至理名言,道出了“民”(不僅限于生產者)是創造世界、創造歷史的主導力量。當然,在公元六世紀的政治家魏征,不一定自覺認識到這個真理,但無疑地他已清楚地看到“民”的巨大作用,閃爍著民本主義的思想光輝。
第三段:提出“積德”內容
——守成者務思的十個具體方面
君人者,誠能見可欲,則思知足以自戒; 將有作,則思知止以安人; 念高危,則思謙沖而自牧; 懼滿溢,則思江海下百川; 樂盤游,則思三驅以為度;憂懈怠,則思慎始而敬終; 慮壅蔽,則思虛心以納下; 想讒邪,則思正身以黜惡; 恩所加,則思無因喜以謬賞; 罰所及,則思無以怒而濫刑。總此十思,弘茲九德。
一、詮詞釋句:
誠能——誠能,假若能夠。以此兩字提領下邊“十思”。
見可欲與有作——前者是說,看到想要的東西。后者是說,有勞作。作,興建,造作。意指興建宮室陵墓之類。
安人、高危、謙沖、自牧——安人,使百姓(民眾)安居。高危,居高危而處險。謙沖,謙和虛心。自牧,牧,養也。自我修養。
盤游與三驅——盤游,即游樂盤桓,此指狩獵。三驅,打獵,應以一年三次為限度。《禮記·王制》:“天子諸侯無事(如無征戰、兇喪等),則歲三田(畋獵)。”一說,三驅為:三面驅獸,讓開一路,即網開一面,以示好生之德。
敬終與壅蔽——前者是說,終老時仍不忘恭敬。一說,敬終,即慎終。后者,壅塞蒙蔽。
納下與黜惡——納下,接受下層的意見。黜惡,貶斥壞人壞事。
二、略述大意:
這一段前一節文字,以“假若真能做到”為統領,擺出了“積德”的十個具體內容:見了自己喜愛的東西,就想到“知足”的道理來約束自己。此乃“一思”。
將要大興土木,就要想到適可而止,以便使百姓安居樂業。此乃“二思”。
考慮到地位越高越危險,那就要謙虛為人,加強自我修養,此乃“三思”。
怕自己驕傲自滿,就要想到像江河那樣,甘居百川之下流,而容納一切(這句“江海下”省了一個“于”字,即大海低于百川)。此乃“四思”。
喜歡游樂打獵,就要想到國君每年只可打獵三次的限度,不可隨意超犯。此乃“五思”。
擔心自己意志懈怠,就要想到堅持下去,善始善終。此乃“六思”。
憂慮自己耳目閉塞,就要做到虛心接受臣子們的意見和建議。此乃“七思”。
想到讒佞奸邪亂政,就要先使自身端正,而隨時注意斥退惡人。此乃“八思”。
當有所賞賜時,就要想到不因自己高興而賞賜不當。此乃“九思”。
在處罰時,就要想到不要由于自己惱怒而濫用刑罰。這就是“十思”。
講完“十思”,作者作了小結說:“總此十思,弘茲九德。”這是說,要全面考慮這十個方面,發揚九種圣明的品德。“弘茲”,即發揚這個。所謂“九德”,即指我國古代九種道德準則——據《尚書·皋陶謨》:
①寬而栗(慄)——態度豁達,又能嚴肅恭謹;
②柔而立——性情溫和而又有主見,敢于堅持;
③愿而恭——行為謙遜而又端莊有度;
④亂而敬——雖有排亂(治亂)才干而又不馬虎疏忽;
⑤擾而毅——能夠接受別人意見而不為紛雜之見所迷惑;
⑥真而溫——言行正直而又儀態溫順;
⑦簡而廉——既能從大處著眼,而又能從小處著手;
⑧剛而塞——性格剛正而又不魯莽從事;
⑨強而義——既勇敢處事而又善良為人。
文章至此,不管“十思”或者“九德”,說得紛紛飛飛,似乎難理頭緒。其實,只要認真思考,并加以歸納,不外乎是三個方面、六個字,即:
待物——即規勸太宗對于“可欲”、“有作”、“盤游”等物質享受,要“思知足,以自戒”,要“知止以安人”,要“三驅以為度”;
待己——規勸太宗在自身修養上,要思“謙沖而自牧”,要“江海下(于)百川”和“慎始而敬終”;
待人——則勸太宗對人處事要思“虛心納下”,要“正身以懲惡”和“無因喜而謬賞”,或“無以怒而濫刑”。
以下是本篇第三段的最后一節文字——
簡能而任之,擇善而從之。則智者盡其謀,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爭馳,君臣無事,可以盡豫游之樂,可以養松、喬之壽,鳴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勞神苦思,代下司職,役聰明之耳目,虧無為之大道哉!
一、詮詞釋句:
簡能與豫游——簡,選擇,簡能,即選擇有才能之人。豫游,安樂地巡游。
松喬之壽——指古代仙人赤松子與王喬,他們均為長壽者。
垂拱與不言而化——垂拱,垂衣拱手,喻無為而治。后者是說,不借繁言而百姓自受教化。
代、役、虧——代,替代,代行。役,驅使,役用。虧,有損于。
二、略述大意:
魏征在論述“十思”之后,進一步從“用人”方面指出——
國君應當選拔有才能的人而任用他,擇其好的意見而采納它。那么,那些聰明的人,就會竭盡智謀;勇敢的人,就會拿出他的所有力量;仁德的人,就會廣施他的恩惠;誠信的人,就會毫無保留地奉獻他的忠心。這樣,大家各得其所,文武百官競相事朝,國家安定,國君也有機會優游畋獵,可以頤養天壽,可以垂衣拱手而使天下得到治理。當此之時,國君又有何必要勞神費心地去代行下屬百官的職能呢!
以上就是第三段的整個內容。它全面地、深刻地闡述了“積德義”的諸多方面的含蘊,即“十思”,再加上用人得當,發揮各方面潛能,就可以達到:天下垂拱而治,國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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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不擬作全面賞析,只就以下兩點作粗略說明。
一、文章旨義與章法結構
這篇奏疏的主旨是什么?答案是清楚的,就是:規勸為人君者居安思危,多積德義,使天下垂拱而治。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使這個主旨,既自然又明確地表達出來,使太宗看得明白無誤,而又發人深思?這是一個重要的技巧問題,值得作者去苦心經營。魏征為此曾作了章法上的巧妙構思。這就是:
經過苦心提煉,在文章中首先拎出一個“思”字,作為本文旨義的核心;然后又以此為主軸,從各個側面多角度地突出這個“思”字。
他不僅拿“思”作文題,而且在篇首緊承題意,選擇了幾個最精采的話語:“居安思危”、“思國之安者”和“必積其德義”等,把“思”凸現出來,從而點明了全文的主旨。然后,文章又環繞這個“思”字,展開了詳盡而透辟的論述。比如:
文章的第二段,作者用極其巧妙手法來體現自己的構思:它不直接用上“思”字,卻處處寓“思”于其中。請看,文中提出許多引人“深思”的問題:
為什么“善始者繁,克終者寡”?
為什么“取之易,守之難”?
又為什么能使“胡越一體”而使“骨肉行路”?
更重要的還有一個為什么:“怨不在大,可畏惟人(民)”?
這一系列“為什么”,難道不值得一“思”?其實,它所涉及的是一些關系到治國理政,亦即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關乎社稷安危的重大問題,不僅值得一思,而且更需要人們(特別是“為人君者”)深深地思考,一思再思,三思再三思的啊!
如果說,第一段是明點“思”字,而第二段則是暗寓其“思”。一明一暗,正是為了最后逼出“十思”。于是,在文章最后的第三段中,作者就放懷暢論其“思”了——
既思知足自戒,又思知止安人;
既思謙沖自牧,又思三驅有度;
既思慎始敬終,又思虛心納下;
而且既思正身黜惡,又思不因喜而謬賞,不因怒而濫刑。
文章就是這樣從自戒、自牧到安人、納下和黜惡等十個方面縱橫開合地、充分地闡釋了“積德義”的具體內容與含蘊,把一個“思”的問題,說得十分透辟,簡直無以復加了。
那么,作者為什么要“為國君者”務必一思再思,乃至十思呢?它的最終用意究竟何在?
看來,這個答案,既是清楚的,也是引人深思的。
“善于用思,然后可以無思”。(《古文觀止》語)其最終目標是達到:天下垂拱而治!
作者用“思”點題開篇,又以“思”作結歸總的寫法,在章法結構上說,正所謂“首句標其目,卒章顯其志”(白居易語)。它做到了:首尾周密,表里一體,使文章不僅言之有物,言之成理,而且言之有序,很好地達到了章法結構為文章題旨服務的目的。我們正確地掌握文章的巧妙構思,就可以大大地有助于對文章旨義的深刻理解。
二、文章風格:返虛入渾,積健而雄
魏征這篇奏疏,是一篇體精用宏、氣勢磅礴的散文,它的藝術風格,簡言之,兩個字:雄渾。
怎樣才算“雄渾”?
在此不妨借用唐人司空圖評詩的說法來評析魏征這篇散文。司空圖說:“返虛入渾,積健而雄。”這就是說,“返虛入渾是認題,返字有心力;積健為雄是使筆,積字有筆力”。(《臆傳》)一篇稱作“雄渾”文章,一定既有“心力(思想之深度、廣度和厚度),又有“筆力”(即氣勢和力度),寫來不著一物,不掉書袋,也不侈談理念,卻是字字千鈞,句句在理。這就是“雄渾”的真正含義。
那么,這篇散文借助于什么手段而構成自己這種風格呢?我看主要因素有三(除了思想因素):
第一、多用排比句,營造文勢、文氣
此文運用排比句比較突出,全篇不到四百字,卻用了數個排比。如開頭就開出了一個排比復句:“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
又如“十思”的組句方式,也是典型的排比法。
再如文章的結尾的“智”、“勇”、“仁”、“信”四個并列句式,當然是一個十分出色的優美排比句。
文章中的排偶句和排比句,用得整齊俊巧,沒有通常那種板滯的毛病,令人讀了感到,口如懸河,氣勢磅礴,甚為欣喜。
第二、連用對偶句式,構成特有風格
對偶句的連用和參差錯落,也是本文雄渾風格構成的一個重要部件。文章的基本手法,是散體寫法。但在散體單行過程中間采用了一些駢體手段,其中就是對仗的迭迭使用。文章第二段,表現最為突出:如以“善始”對“克終”,以“取易”對“守難”;又用“在殷憂”同“既得志”相對;還有采用“胡越一體”同“骨肉行路”兩個單句組成了對偶式的雙重復句,等等。
這些都是促使文章特有風格形成的重要因素。同時,也使文章的節奏感增強,這正符合作者急切諍諫的感情要求。
第三、正反對比的反復論述,也是一個重要部件
有助于文章雄渾風格的形成,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即正面與反面的一再反復論述。
這個手法在文章中,可以說比比皆是。例如,用“根之固與不固”、“源之深與不深”,所出現的不同后果的對比;又如,“竭誠”,與“傲物”所出現的不同態度和不同后果的對比;還有“載舟”與“覆舟”的鮮明對照等等,都是既從文章形式,又從文章內容兩個方面去影響文章特殊風格的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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