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兩漢文學與語言文字·先秦兩漢語言發展與文學傳播
先秦兩漢漢民族共同語的形成與文字的統一和隸變,推動了文學的傳播,促發了文學的繁榮。所謂共同語是指一個民族全體成員通用的語言。
從古代文獻資料來看,至少在殷商甲骨文時期,古代漢民族的共同語已初步形成。在春秋戰國時期,當時的共同語被稱作“雅言”。《論語·述而》說:“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劉寶楠《論語正義》說:“夫子凡讀易及詩書、執禮,皆用雅言,然后辭義明達……后世人作詩用官韻,又居官臨民,必說官話,即雅言矣。”在漢代,當時的共同語稱作“通語”,揚雄《方言》解釋當時共同語中的詞語皆稱“通語”。古代漢民族共同語的形成使文學的傳播有了更大的空間,可以流布到各個方言區。春秋末期,孔子興辦私學,號稱弟子三千,其中宰予魯人,端木賜衛人,言偃吳人,顓孫師陳人,公冶長齊人,子弘楚人,子牛宋人,秦祖秦人,子中晉人,孔子的弟子幾乎遍布當時的各個方言區。若沒有雅言,孔子的講學便成了大問題,文化的傳播也就有了極大的障礙。戰國時期,齊國稷下,學士云集,當時儒、陰陽、道、法、兵、名、雜諸家的代表人物都曾率弟子講學其間,積盛百有余年。齊宣王時稷下學士多達數百千人,若沒有雅言,四方各派的學士就無法各抒己見,彼此論辯了。以上兩例,都可以從側面證明當時的共同語——雅言對文學乃至文化發展的積極作用。我們認為,當時的共同語雅言的形成,使偌大中國的各諸侯國、各方言區的學者互相間的直接的思想交流、哲學對話、政治交鋒成為可能,這種態勢,蓄勢既久,就促成了戰國時期“百家爭鳴”的文學的大繁榮。
大家知道,文字的產生,使它所記錄的語言克服了在空間上不能遠播、在時間上不能留存的缺憾;同時文字的超方言性,又使各方言區的人們架起了溝通的橋梁,這無疑有助于文學乃至文化的廣泛傳播。這是世界上一切文字所共有的特質。與表音體系的文字不同,漢字是表意的,它具有自身的特殊性,即它的字體結構的變化,書寫筆勢的演進,也對文化的傳播產生了不可忽視的影響。中國的文字,在商周甲骨文、金文時期,雖因書寫工具不同,或瘦硬,或肥實,但體勢相同,尚屬同一體系,文字學家稱之為大篆體系。到了春秋,尤其是戰國,由于政治的割據,文化的閉鎖,文字異形的現象日趨嚴重,當時西方秦國的文字被稱作大篆,東方六國的文字被稱作古文;從出土的戰國文字看,六國的文字形體又各有不同。直到秦始皇統一了中國,才行令全國,統一文字,這種混亂的文字現象才得以改變。不過秦是用小篆來統一文字的,小篆雖然簡化了大篆繁復的筆畫,但勻稱圓潤的書體還是書寫不便,于是書體發生了隸變的革命,由秦隸而漢隸最終完成了漢字書體的改革。文字形體結構的簡化,書體的筆畫化變革,給文字的書寫帶來了極大的方便,使簡冊帛書等當時的書籍極大的豐富,能夠更為廣泛地傳播。
在秦始皇焚書、楚霸王火燒咸陽 (焚毀了秦焚書時保留在宮內的書籍)兩次文化大劫難之后,西漢武帝后能夠將先秦古籍成功地整理復制,就有力地證明了隸書誕生后對文學遺產保存與修繕的巨大貢獻。同時,漢代著述的極大豐富也證明了這一點。在漢代,無論詩歌、辭賦,還是政論散文、學術散文、歷史散文都有了極大的發展。僅以清人嚴可均的《全上古三代文》《全漢文》《全后漢文》為例,上古三代文16卷,收錄了206人的著述。而兩漢文合計169卷,收錄了804人的著述,以時間計,上古三代歷時近兩千年,兩漢僅歷時四百余年,相比之下,比差巨大,我們不能不贊嘆隸變之功,這對于漢代的文學繁榮來說功不可沒。
以上從四個方面談了先秦兩漢文學與語言文字的關系,這僅僅是我們對這一問題的初步思考。其實,先秦兩漢文學與語言文字的問題,原則理論應該說是清楚的,而具體的發生關系則是多層面的、多路向的,在它們的互動中,有時是共時同步的,有時則表現出歷史的某一方面置后的現象,情況很復雜,再加上我們對先秦兩漢語言的發展還缺乏系統性的認識,所以要想把先秦兩漢文學與語言文字的關系說得清清楚楚,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對先秦兩漢文學與語言文字關系的科學闡述、系統描寫,還有待于文學史學、文藝學、語言學等各方面的研究者攜手合作,共同攻關,把先秦兩漢文學與語言文字關系的研究引向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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