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穆清廟,肅雍顯相。濟濟多士,秉文之德。對越在天,駿奔走在廟。不顯不承?無射于人斯。
《清廟》是《周頌》的第一篇。鄭樵說:“宗廟之音曰頌”?!吨茼灐匪盏亩际侵芡醭弥谧趶R祭祀的樂歌?!肚鍙R》便是周人對周文王的頌歌。《小序》說:“《清廟》,祀文王也?!逼鋵懽髂甏?,據文獻推測,大約在周成王五年左右,說是周公旦在建成雒邑之后,率領入朝的諸侯祭祀文王時所作。至于其作者是周公旦還是朝廷樂師,則不得而知。
文王名昌。他在世的時候,周人并沒有征服商朝,統一中原。但正如《周頌》的另一篇《維清》所說,正是周文王開創了周氏族向外擴張的聲威顯赫的局面,為他的兒子周武王日后統一中原奠定了基礎。所以,在周人的心目中,他一直是一個德威廣被、神圣而不可超越的開國之主。在《大雅》里,有很多篇章對他的文治武功和道德的光輝進行了描述和歌頌。因此,《周頌》的第一篇便是對他的祭祀之歌,這是不難理解的。
這首詩的創作目的當然是為了歌頌文王的德行。象這樣的廟堂文學本來極難做得生動。弄得不好,往往會變成幾句干巴巴的口號。但這首詩卻不然。作者沒有對文王的德行進行直接歌頌,而是匠心獨運,掉轉筆頭從祭祀者的身上著手,用帶感情的詩句描述祭祀這一行動。通過這種可感觸的事實,文王的德行從而也就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表現。
詩歌一開頭便向人們展示出一個莊嚴(穆)清靜的祭祀廟宇,并且用一個極富感染力的嘆詞“於”(音烏)詠唱而出。這就在聽者和讀者的心中造成一種只有宗教行為才具有的特殊威懾力量,使之立刻沉入到祭祀活動的靜穆氛圍之中。同時,它又為后面的詩句準備了充分的感情基礎。上下文的過渡因此而顯得十分自然。因為清廟的靜穆固然可導致祭祀者的嚴肅,反過來說,祭祀者的嚴肅又無疑是形成清廟之靜穆的一個條件。所以,下文緊接著便對祭祀者的精神面貌進行了描述:這里既有恭敬、和合(雍)的助(相)祭諸侯,又有眾多秉持文王之德的執事(多士)。作者在此實際上運用了一個類似后人所說的互文見義的手法?!懊C雍”和“秉文之德”應當是助祭諸侯和祭祀執事的共同特點。作者為了行文的簡練含蓄而將四個因素分成兩組進行搭配。它向人們暗示:助祭諸侯和祭祀執事之所以具有這種恭敬、和合的精神面貌,是因為他們秉持了文王的德行。這便就切合到祭祀文王的主旨上。接著,作者又用高度概括的手法對祭祀者的活動進行了描述:他們把文王和天相比配(對,配;越,于。),從遠處奔跑(走)到文王的廟里來幫助祭祀。這可以看作對上文的總結和收束。到此,具體的描寫和鋪墊已經完成,作者才進一步明確點明這首頌詩的中心思想:文王的德行難道不光明嗎?難道不會由子孫代代承續下去嗎?這樣的反問不但不使人感到突兀,反而讓人覺得充滿了力量,這與前面的鋪墊是分不開的,詩歌的結尾一句“人們是不會厭棄他的啊!”是緊承此反問的正面升華,因而也可以看作對全詩最終總結。平平的一句話,讓人覺到含有無限意味,真可謂水到渠成之筆。由此所見作者創作時感情鏈條的緊密。關于此詩由遠入近、層層步入主旨的手法,方玉潤在《詩經原始》中有幾句話概括得十分精彩:“此正善于形容文王之德也,使從正面描寫,雖千言萬語,何能窮盡?文章虛實之妙,不於此可悟哉?”
此詩不押韻,運用賦的手法平鋪直敘,不藉比興。但內容依然是豐富和含蓄的?,F在討論《詩經》的人往住以為《頌》詩,特別是《周頌》都是呆板乏味的宗廟文學,毫無藝術性可言。確實,《周頌》由于創作年代較早,加上其內容和實用原則的限制,它不象《風》、《雅》那么情致纏綿,婉約多姿。但是,我們也應當知道,到《詩經》成集的時侯,周代祭祀詩歌的創作已經歷了好幾個世紀的歷程,其間作品不知有多少,假若不在藝術上獨具特色,恐怕是不會如此頑強的流傳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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