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莊圖
元·何澄作
紙本墨筆
縱四一厘米
橫七二三.八厘米
藏吉林省博物館
《歸莊圖》取材于晉代陶淵明《歸去來兮辭》。陶淵明乃我國詩壇上一代大家,被譽為“古今隱逸詩人之宗”(鐘嶸《詩品》),曾做過江州祭酒、鎮軍參軍、彭澤令等小官,由于不滿當時的黑暗現實,又“不愿為五斗米折腰”,于四十一歲時,便棄官歸隱,躬耕終身。據傳《歸去來兮辭》即作于其棄官后的第二年,追憶當年辭官歸莊的情景。何澄這幅《歸莊圖》即按其“辭”意,以長卷形式再現了陶淵明歸莊時的若干場面。畫面上,陶淵明的形象重復出現,每段以樹石或屋宇等景物隔開,使各情節既有一定的獨立性,又不失原辭意的完整性,較好地反映出詩人寄情于田園林壑的隱逸之思。
歸莊圖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陶淵明感到,幾年的官場生涯猶如行人迷路,乃辭官而歸。于是“自解印綬”,在晨光熹微時登舟作歸莊之行,因起得太早,路徑又不熟,只得上岸問路。《歸莊圖》首先就向人們展示出“問征夫以前路”的畫面。陶淵明手捋清須,神態謙恭和藹。征夫放下手中物件,雙手作比劃之狀。“舟遙遙以輕飏,風飄飄而吹衣”,陶淵明手持龍頭杖,立于船頭上,目視前方,表情深沉。闊別的家園即將在望,“乃瞻衡宇,載欣載奔”,清風拂面,舊景再睹,此刻陶淵明的心情宛如吹皺的江水,微波累起。船將靠岸,早已待候于岸邊的家鄉親人見到陶淵明歸來,無不額手稱慶,“僮仆歡迎,稚子候門”,情景是相當歡樂的。僮仆們有的下跪,有的作揖,有的端物相迎,一女人在招呼著倚于門旁顯出忸怩之態的兩個孩童。幽居中“三徑就荒,松菊猶存”,毛驢、水牛亦增添了庭院之鄉土氣息。畫面緊接著相繼出現了“攜幼入室”、“矯首而暇觀”、“悅親戚之情話”、“撫孤松而盤桓”等情節,皆反映出陶淵明怡然自足的情景。
“植杖而耘耔”段,表現了陶淵明下地干活的場面,那蹲于田間,右手持杖,左手拔草的詩人之身份以及不諳于農活的稚拙動作,不時引來路人的好奇之心。最后一段為“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陶淵明坐于山坡上,觀望著遠山送來的涓涓清流,贊吟著大自然的美景,使他真正感到唯田園足樂也。縱觀《歸莊圖》,可看出作者對此圖是經過嚴密的構思,有一個認真的制作過程,反映出作者對詩意的深刻理解,對現實生活觀察的細致。
作者何澄,是元初名震畫壇的高手,該圖卷后跋語亦反映出他在當時的地位和影響。如柯九思跋云:“何秘監以畫稱于北方”,虞集跋謂:“京師人貴重何翁畫,當其在時,每一卷出,不惜千金爭售之……年九十余而終,其畫亦貴數倍”;趙孟頫跋曰:“圖畫總管燕人何澄,年九十作此卷,人物樹石皆一一有趣,京師甚愛重其跡。”何澄生于1224年,早趙孟頫三十年,在趙未入京前,何澄已名滿京師了。故何澄這件《歸莊圖》,對于研究趙孟頫之前的元初繪畫風貌相當重要。
《歸莊圖》在經營位置方面,以樹木枝葉穿插、衡宇山石掩映作為段落間隔,是其一大特色。用多幅畫面連續敘述一個故事或事件發展過程之形式,此圖雖非首創,但表現得如此生動嫻熟,銜接得如此巧妙自然,并不多見。圖中涉及人物、鞍馬、山水樹石、屋宇舟車等,反映了作者在繪畫上的多方面才能。人物鞍馬,多以白描法畫出,主人公陶淵明于畫上雖重復出現,但前后形象如一。動物中,鞍馬驢牛,不管正側向背,立臥行走,俱不失法度。虞集《題何大夫畫馬》中曾云其“親臨伯時閱馬圖”、“千馬萬馬在胸臆”,既道出何澄畫馬之師承,亦說明何澄也像李公麟一樣,曾反復觀察真馬的各種習性姿態。中國的鞍馬畫,在畫史上曾出現有三個高潮,即漢、唐與元代,而何澄可稱為開元代畫馬之先風。
此圖在筆墨技法上的演進也是值得重視。干筆皴擦的方法應用于山水,一般皆認為始自元代,如趙孟頫山水畫中干筆皴擦的方法,即被看作是早期的表現形式。但事實上這種干筆皴擦法,就此《歸莊圖》上即已見端倪,如卷首“問征夫以前路”段,征夫背后山石,俱以干筆皴擦,藝效上乘;又如院中土墻,干筆焦墨側鋒直下,寥寥數筆便皴畫出土墻的形狀而富質感,這種干筆皴擦的畫法,在此圖中多處可見。由此可以認為,趙孟頫山水畫上所見干筆皴擦畫法,看來受到過何澄的影響。何澄《歸莊圖》干筆皴擦的表現形式,在中國畫由濕筆畫法演進到干筆畫法過程中具有承先啟后的作用;而元畫瀟散閑逸的畫風,也多少可從何澄的《歸莊圖》中見到若干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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