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逸圖
唐·孫位作
絹本設色
縱四五.二厘米
橫一六八.七厘米
藏上海博物館
此圖無款,卷首有宋徽宗趙估的瘦金體題字“孫位高逸圖”。畫幅及前后裝裱絹素上鈐有“雙龍”、“御書”、“政和”、“宣和”、“睿思東閣”等印。北宋時,此圖曾藏于內府。卷后有明弘治二年(1489)司馬垔題跋。清初,此圖先為梁清標家藏,乾隆時入清宮,藏于養心殿。1922年,從宮中流散于東北民間。建國后,由上海博物館收藏。此圖流布廣,名聲煊赫,因此在歷代一些重要的畫史資料中,如《宣和畫譜》、《石渠寶笈》等書,均有著錄。
對于這幅名畫的內容,過去一直不甚了了。圖中四個士大夫模樣的人,是泛泛而指,還是確有其人?趙佶雖依此定名為“高逸圖”,但并沒有對其內容作更明確的考查。因此,數百年來,人們對它的真相始終知之不深。建國后,才根據許多確鑿無疑的資料考出,此圖實是畫家為魏晉時的“竹林七賢”寫影傳神,圖中四人,自右至左,依次為山濤、王戎、劉伶、阮籍,“七賢”中的另外三人,嵇康、向秀、阮咸在北宋時就早已缺佚。這樣,《高逸圖》實應為《竹林七賢圖》的殘卷(參閱1965年第八期拙文《文物》承名世《論孫位〈高逸圖〉的故實及其與顧愷之畫風的關系》)。
此圖現存部分四個主要人物分別列坐于華美的地毯上,動作、情態各具神采。這是畫家把握了人物性格特征,加以精心描摹的結果。圖右第一人山濤,袒胸露腹,披襟抱膝,豐腴的軀體,倚著華麗的花墊,頭微微仰起,雙目凝視前方,那恢達弘遠的氣概,“如璞玉渾金”的儀態,躍然絹素。第二人王戎,踝足趺坐,右手執如意,左腕懶懶地擱在右手上,似揚眉啟口,正欲侃侃而談。《晉書》稱王戎“不修威儀,善發談端”,這一描述,倒真與圖中的王戎有相似之處呢。至于嗜酒如命、以酒量為德行的劉伶,更是一望便知。只見他滿頤髭須,其貌不揚,大概痛飲初歇,正蹙眉回首,往身后侍童捧上的唾壺作漱口狀,而雙手卻仍端著酒杯,對杯中之物還是戀戀不舍。七賢中名聲僅次于嵇康的阮籍,是個“容貌瑰杰,志氣宏放”之人。在畫面上,他面露微笑,側身倚墊,盤膝而坐,雙手所執之扇,叫“麈尾”,在當時不僅是生風辟蠅的用具,還具有“領袖群倫”的意義。這種灑脫傲然的樣子,活靈活現地畫出了他那“任性不羈”的特征。
高逸圖
孫位是晚唐著名畫家,擅長人物、樹石、龍水,風格以精細嚴密為主,也有粗簡狂放一路。在表現“竹林七賢”的風度神采時,他充分發揮了自己繪畫技巧,其中既有前代大師優秀傳統的繼承,也不乏個人特色的表現。他以細勁柔和的線條,描摹人物的臉部和手足,使人聯想到顧愷之那種“緊勁連綿”、“調格逸易”,如“春蠶吐絲”的筆法余韻,劉伶、阮籍的衣褶線條,用筆圓潤而凝練,在張僧繇“骨法奇偉”的線描基礎上,又有所創新,達到了調暢自如、剛柔相濟的效果。特別是人物眼神的刻畫,深得顧愷之“傳神阿睹”的奧妙。山濤的豁達,王戎的任率,劉伶的貪杯,阮籍的悠然,無不一一通過眼神而得到充分的表現。
設色方面,畫家更有著獨具的匠心。圖中大部分地方只敷以淡色,如人物的衣服,或沿衣褶處略暈染薄彩,或以顏色在衣褶線條上復加勾勒,這樣,充分顯示出衣料質地的輕柔。對于陪襯的景物,先以墨線勾勒芭蕉、雜樹,然后填染石綠或汁綠。湖石全以墨色皴染,簡練而不失其形。其余器物,如書帙、酒具等,或白描,或淡染。然而幾個主要人物身下的花毯及山濤、阮籍背倚的花墊,卻不僅畫出許多復雜的圖案,而且敷以重彩濃色,紋樣繡錯,大紅大綠,顯得鮮艷奪目,與人物的衣服,背景的樹石、器具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畫家所以要這樣處理此圖的色彩效果,當是為了表現人物所處的身份地位。素靜雅潔,是強調“七賢”身置物外、心游天際的閑適;濃麗美艷,則突出了“七賢”“于時風譽扇于海內”的高貴,兩者的巧妙結合,體現了畫家藝術構思的精湛。
“竹林七賢”的故事,向為史家所重,也是許多著名畫家樂此不疲的創作題材。在孫位之前,顧愷之、戴逵、史道碩、陸探微等人都畫過《竹林七賢圖》,可惜這些作品早已蕩然無存。孫位的這幅杰作得以保存,無疑給后世留下了一份十分珍貴的文化遺產。孫位之后,又有五代的支仲遠,宋代的李公麟、石恪,元代的趙孟頫、劉貫道等畫過《竹林七賢圖》。《墨緣匯觀》中著錄的趙孟頫《竹林七賢圖》,“法唐人”而作,這表明孫位的這幅圖有著不可忽視的承先啟后的作用。孫位的畫,在宋代還有三十余件之多,但傳至今天,僅此一幅。所以,《高逸圖》無論就其文物價值而言,還是從其藝術水平來看,都是值得我們重視的稀世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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