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嬌

過洞庭

張孝祥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無一點風色。玉鑒瓊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

應念嶺表經年[1]，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短發蕭騷襟袖冷，穩泛滄溟空闊。盡挹西江[2]，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賞析】

詞人曾于乾道元年（1165年）任廣南西路經略安撫使，“治有聲績”。次年，“被讒言落職”，由桂林北歸，經洞庭湖時寫了這首詞。詞人描寫了月下洞庭空明澄澈、曠遠清凈的美妙景象，表現出了自己雖遭打擊卻胸懷坦蕩、泰然自若的處世態度。上闋寫洞庭月色的空明澄澈。首三句交代洞庭（連青草湖）中秋月夜，“無一點風色”，便更見水月輝映的明朗。“玉鑒”一句在空明中更見坦蕩寥廓；一葉扁舟置其間，不為顯示渺小、而要映襯洞庭的“胸懷”。“素月”三句寫天光水色通明澄澈的清奇壯美，妙在“表里俱澄澈”一句。這里不僅水天俱清，更有詞人的表里俱清，審美的主體與客體渾然一體。這樣坦蕩的人生、玉潔冰清的人格，三萬頃似的寬廣胸襟也便上升到一個極純凈的境界。末句點明“妙處難與君說”的其中奧妙，是一種最理智的人生真諦。下闋寫自己心似洞庭般澄澈?！皯睢倍涓爬诉@段遭遇，和“肝膽皆冰雪”的心志，比“一片冰心在玉壺”有更多的孤傲和自恃?！岸贪l”一句寫受打擊后的落魄，“穩泛”句表現了詞人寵辱皆忘、超然物外的豁達人生?！氨M挹”三句，有李白似的超脫和豪放。最后化用蘇軾文句回應中秋開頭，以深沉的設問給人以無限回味。

【注釋】

[1] 嶺海：指兩廣，其北有五嶺，南有南海，故稱。

[2] 挹（yì）：舀。西江：指長江，長江自西來，故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