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凌曉急,鉦鼓候晨催。
幸息榜人唱,聊望高帆開。
聯村倏忽盡,循汀俄頃回。
疑是傍洲退,似覺前山來。
將與圖南競,誰云勞泝洄?
吉陽洲,當為吉陽磯附近的沙洲。吉陽磯在今安徽東至縣境,這里江邊很寬闊。這詩是寫張帆渡過吉陽洲的快意情形。
詩從未渡時寫起。“江風凌曉急,鉦鼓候晨催。”“鉦”,鑼。古代船只開發時常敲鑼擊鼓。行船遇上順風,是最高興不過了。江風在拂曉時越刮越大,鉦鼓也陣陣敲擊起來,這是叫人感到很興奮的,馬上要開船了。從首句描寫似還覺著昨天在這里停泊,是由于風力不太順遂所致,所以晨風那么叫他注意,叫他興奮。“幸息榜人唱,聊望高帆開。”“幸”,慶幸。“榜人”,船工。從這兩句看,似乎船工心情不像作者這個乘客這么急,他們一邊準備開船一邊唱歌,顯得很是輕松、從容,船帆也是冉冉升起、慢慢張開。“幸息”、“聊望”顯出這種情況。風呀水呀,對船工來說是司空見慣的,況且漫長的旅程也不是一步可趕到的,來不得那么急。可乘客就不是這樣了,特別是初次出門或有急事在身的人,心里巴不得早一點到達目的地。這就是兩種心情的差異。這兩句寫他眼中所見榜人如何如何,仍是表現他的急切。
中間四句寫乘風疾駛。“聯村倏忽盡,循汀俄頃回。”船一開發就快速向前,一座又一座村莊飛快掠過,水中的沙灘轉眼間就繞了過去。這是正面寫船行。一邊是村,一邊是汀,也見出作者在左顧右盼,面對連翩而至又倏忽而過的景物,他會感到十分開心。“疑是傍洲退,似覺前山來。”“傍”即旁。這是寫船行中的錯覺,船好像不動,而是景物在動。這感覺寫得真切,大凡乘舟的人在貪看遠景時,恍惚間常有這種幻覺。孝威兄孝儀同時也寫了《帆渡吉陽洲》,中間寫道:“近樹倏而遐,遙山俄已逼。”梁元帝蕭繹《早發龍巢》也寫道:“不疑行舫動,唯看遠樹來。”都是寫這情況,但不如孝威這兩句來得自然、舒展。這兩句以幻覺寫船快,而“退”、“來”一前一后的動態,更起了雙倍加速的作用。這同時也表現了作者在目不暇接的景觀前目迷心醉、暢快至極的情狀。
最后兩句寫此行的豪興。“將與圖南競,誰云勞泝洄?”這里用了兩個典故。前句出《莊子》,其中寫鯤鵬“背負青天,……今將圖南。”“圖南”謂謀遷南海,這里作“鯤鵬”的借代。后句出《詩經》,詩寫追尋情人可望不可即:“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溯洄”同“泝(sù)洄”,逆流而上。這兩句說,今天我將與鯤鵬比賽速度,誰說逆流而上道阻且長呢?這里真有“水擊三千里”(《逍遙游》)的氣概,這將競渡的快意寫到極點了。
東晉定都建康,偏安江左,官員的遷轉、士人的游徙就較從前更多的與江河發生關系,南朝亦然。這是山水行旅詩滋生、繁榮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其間寫舟行的作品自有不少佳作,但像這首這樣寫張帆競渡的暢快,寫得這樣具體、生動、豪邁的還不多,其兄的同題作與這首比較起來,就顯得有些平淡,末兩句“客行悲道遠,唯須前路極”,意興就更是索然了。
上一篇:《帆入南湖·湛方生》原文|賞析
下一篇:《廣陵觀兵·曹丕》原文|賞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