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清·蒼舒孤寒》注釋,意譯與解說

石才叔蒼舒^①，雍^②人也。與山谷^③游從。尤妙于筆札。家蓄圖書甚富。文潞公^④帥長安，從其借所藏褚遂良^⑤《圣教序》墨跡^⑥一觀。潞公愛玩不已，因令子弟臨一本。休日，宴僚屬。出二本，令坐客別之。客盛稱公者為真，反以才叔所收為偽。才叔不出一語以辯，但笑啟潞公云：

“今日方知蒼舒孤寒。”潞公大哂，坐客赧然。

——《玉照新志》

【注釋】

①石才叔蒼舒：宋時人，姓石，名才叔，字蒼舒。②雍：古地名，在今陜西中部。③山谷：北宋著名詩人和書法家黃庭堅之號。④文潞公：文彥博(1006—1097)宋汾州介休人。字寬夫。仁宗天圣五年進士，官至宰相，封潞國公。⑤褚遂良：(596—658)，唐河南陽翟人，自其先世官徙浙江錢塘。字登善。官至中書令，后為武則天所貶。工隸楷，少學虞世南，后宗王羲之，真書頗得其媚趣，為歷史上著名書法家。⑥《圣教序》墨跡：為褚遂良所書碑刻。

【意譯】

石才叔，字蒼舒，陜西雍州人，與黃庭堅交游，特別擅長寫筆記。家里藏書十分豐富。文彥博做宰相時，從他那里借來唐代大書法家褚遂良的《圣教序》書法真跡作品賞，文彥博對這件珍品愛不釋手，為此叫本家子弟臨摹了一本。休假的時候，文宴請部屬，拿出《圣教序》書法的真本和臨本，請賓客分辨。賓客紛紛說文彥博的那個本子是真跡，而石才叔的則是偽作。才叔聽后，不作辯解，只是笑著對文彥博說：“今天方才知道我石蒼舒是個寒微的人。”文彥博大為哂笑， 賓客們一個個都面紅耳赤。

【解說】

在異化的社會，人心往往是勢利的，即使是吃了人的剩菜殘羹，而變得聰明起來的狗， 也沾染上了人的這種惡習， 因此而有諸如 “狗眼看人低”、“狗咬呂洞賓”、“狗仗人勢”之類的成語。所謂勢利，就是一切均以人的權勢、財勢、名勢作為衡量人之價值的最高標準，并以此決定自己投靠、依附的去向。猶如風之轉移、水之起伏，一切均以勢之變化而變化。在封建社會，權勢是最高的勢，在資本主義社會，財勢足以與權勢平分秋色，而名勢總是居其次。本則寓言中的僚屬們則顯然以權勢作為判斷是非真偽的唯一標準的。盡管石才叔以藏書豐富著稱，而且文才也不錯，可是他的《圣教序》真跡，在僚屬們眼里必是假的。石才叔心里自然是透亮的，所以，他不必作一翻推理證明，只要說出“孤寒”二字，大家也就明白了。至于“孤寒”與“真偽”之間的邏輯聯系，也就盡在不言中了。當事人不言，顯出他性格的幽默，而作者不言， 則使作品含蓄而耐人尋味。

【相關名言】

失勢一落千丈強。

——韓愈

有財有勢即相識， 無財無勢同路人。

——孟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