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御寇·田夫獻曝》注釋,意譯與解說

昔者宋國有田夫，常衣缊黂^①，僅以過冬。暨^②春東作，自曝^③于日，不知天下之有廣廈隩^④室，綿纊^⑤狐貉^⑥。顧謂其妻曰：“負日之暄^⑦，人莫知者;以獻吾君，將有重賞。”

——《列子·楊朱》

【注釋】

①缊：亂麻。缊黂：麻絮衣。②暨：及，到。③曝：曬。④隩：通“奧”，深。⑤纊：絮衣服的新絲綿。⑥貉：動物名稱，皮毛很珍貴。⑦暄：暖和。

【意譯】

從前，宋國有個農夫，常常披著破麻絮布勉強熬過冬天。等到了春天，在東邊的田里干活，他獨自曬太陽，覺得很暖和。他壓根兒不知道世上還有高樓大廈，深宅大院，絲綿衣服狐皮袍子。他回家對妻子說：“人們還不知道背曬太陽就會暖和。把用太陽取暖的方法獻給國君，一定會得重賞。”

【解說】

后人常把“野人獻曝”“野人獻芹”作為一種客套話，以表示自己的建議或禮物無甚珍貴，微不足道。從它最初的出處——《列子·楊朱》的寓言中可以看到完全不同的涵義。田夫獻曝給人的感覺是辛酸的幽默。作為一個長年累月勞作在田野，一年四季必須為衣食操勞的農夫，他只能披著破麻絮衣勉強捱過冬天，他必須依賴于自然的施予而不能有所他想。因此，大自然的每一個微不足道極為普遍的賜予，他都懷著一種感激的心情來受用，也正因為如此， 他才擁有了未受污染的淳樸心靈， 當他自己“享受”人人都能享受的春日陽光時，他便想到了國君，竟欲“以獻吾君”。然而，換個角度看，他這種想法不是很幼稚、愚昧嗎?他當然不可能知道他心目中的神——國君，并不是如他一樣必須為衣食勞作的平民，他不可能知道天底下除了他家的破舊茅屋、破麻絮衣還有高樓深院，絲綿狐袍，他竟想為此而得到重賞。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們為田夫的孤陋寡聞、愚昧無知與值得嘉許的一點誠心而感到些許辛酸與幽默。這種辛酸的幽默世上越少越好。人，生而平等，應該構建平等透明的人類秩序。

【相關名言】

觀過， 斯知仁矣。

——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