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昀·田不滿》注釋,意譯與解說

客作^①田不滿，夜行失道，誤經(jīng)墟墓間，足蹋一髑髏。髑髏作聲曰：“毋敗我面，且禍爾!”不滿戇且悍，叱曰：“誰遣爾當(dāng)路!”髑髏曰：“人移我于此，非我當(dāng)路也。”不滿又叱曰：“爾何不禍移爾者!”髑髏曰：彼運(yùn)方盛，無如何也。”不滿笑且怒曰：“豈我衰耶?畏盛而凌衰，是何理耶?”髑髏作泣聲曰：“君氣亦盛，故我不敢祟，徒以虛詞恫喝也。畏盛凌衰，人情皆爾，君乃責(zé)鬼乎?哀而撥入土窟中，公之惠也!”不滿沖之竟過。惟聞背后嗚嗚聲，卒無他異。

——《閱微草堂筆記》

【注釋】

①客作：傭工。

【意譯】

傭工田不滿，夜里走路迷了路，誤走荒地墓場間，腳踏上一個髑髏。髑髏發(fā)聲說：“不要踏壞我的臉，否則你有禍!”田不滿戇直而且剽悍，就叱之說：“誰叫你擋路!”髑髏說，“是人把我移到這里，不是我擋路。”田不滿又叱之說：“你為什么不移禍給他呢!”髑髏說：“他的氣運(yùn)正盛，對他無可奈何。”不滿笑著，而且發(fā)怒說：“難道我的氣運(yùn)就衰嗎?害怕盛的而欺侮衰的，這是何道理呢?”髑髏抽泣地說：“你的氣運(yùn)也很盛，所以我不敢作祟，僅以虛詞恐嚇。害怕盛的而欺侮衰的，人情都是這樣，您竟然要責(zé)備鬼嗎?請可憐我，把我撥入土洞中，這是您的恩情!”田不滿一沖而過。只聽見后面鬼聲嗚嗚哭泣，最終并沒有其它異常情況。

【解說】

這是一則比較有名的寓言故事。害怕盛的而欺侮衰的，人間鬼世均是如此， 田不滿之所以得到人們的稱贊， 是由于田不滿不為虛詞所恐嚇， 敢于“叱”髑髏。事情就是這樣，對于惡者一味地謙讓，或者被其虛詞所嚇倒，那么，就不會是髑髏作泣了，而是田不滿作泣。氣盛不在于別人的恩賜，也不在對手的寬容，而在于自己的自信心和自勝心，田不滿的氣盛也就表現(xiàn)在他與髑髏的交鋒之中，顯示出的精神上和心理上的優(yōu)勢，是大膽前行，而不是畏縮后退。田不滿值得稱贊的地方還不止于此，他對于惡者毫不同情。髑髏交鋒失敗以后，請?zhí)锊粷M幫助撥它回土洞之中，并給予利益的引誘，然而，田不滿竟沖之而過，毫不理睬。對于惡者的憐憫，最后受害的只會是自己，歷史的教訓(xùn)反復(fù)這樣告誡人們。正因為田不滿氣盛而毫無憫惡之心，他獲得了全勝的戰(zhàn)績， 而髑髏呢?“惟聞背后嗚嗚聲， 卒無他異”。

【相關(guān)名言】

君子成人之美， 不成人之惡， 小人反是。

——孔子

一個人缺乏一點(diǎn)點(diǎn)勇毅，很易倒下去，就像一塊石碑的坍塌，遺下的破碎了的石塊， 還要供人踐踏。

——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