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陰渡,這個我用最初記憶辨認不清的地方,這個在我原始生涯里素不相識模糊一片的鄉鎮,四十天,僅僅四十天,它便成為我生命中一泓寧靜的清泉,一灣永遠溫暖的港口,一個不可或缺的驛站。
那塊寂寞荒蕪的心田,從此,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二零零七年十月十一日,車,緩緩地駛入了永興縣境內。我們這支由三個男生十五個女生組成的實習隊,是湘南學院零八級畢業生實習隊中唯一一支派入鄉下的實習隊。
十八個人,十八顆年輕的心,十八支在鄉野的微風中輕輕地搖曳著青春與熱情的燭火。
車身搖晃顛簸,隨著車身灑落的,是一路的歡歌笑語、一路的期盼與憧憬。
中午,車在湘陰中學操場旁邊停住了……
學校設施很差,我們三個男生的下榻處,由一屋的狼藉掃成一室的蕭條。頭上,懸著一盞十五瓦的燈泡。搬來辦公的是幾張吱吱搖晃的桌子。住的是三樓,可廁所卻在二樓。三張銹跡斑斑的鐵架床,可憐兮兮地擺在寒舍的兩側,每每夜半,北風驟起,自墻縫窗框里長驅直入。布衾半夜冷似鐵,我們仨經常在夢里都打著哆嗦。 然而,就在這滿室荒涼、滿屋蕭瑟的境地里,一股暖暖融融的春意正悄然萌生,輕輕漫來。
232班,住校班,初二年級中最為出色的班。學生六十人,班主任陳滿鳳,語文教師張秋芬。十一號下午開會分班以后,我和老曹正式成為了這個班的實習語文教師兼實習班主任。次日晨讀,循著瑯瑯的讀書聲,穿過爬滿了青藤的長廊,我們自教學樓的一樓一路打探到頂樓四樓才在右拐彎處找到了我們的232班。好多雙閃著驚喜歡快的眸子漫過窗欞籠罩在我和老曹身上。受寵之余,我的手掌開始沁出汗來,心頭也開始莫名地緊張起來。這時,班主任陳老師笑吟吟地走出教室,將木然立在陽臺上的我們迎了進去。班上,立即響起轟雷般的掌聲。看著那一雙雙清澈篤定的眼、一張張洋溢著青春與熱情的臉,我驀地覺得自己像是走進了一方生機盎然的叢林,我已不再是其中的一花一木,而是一縷陽光、一聲驚雷、一場春雨。在班主任的勝邀下和學生們起伏的掌聲中,我和老曹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做了即興發言。已記不太清楚自己當初說了些什么,只模糊地能感覺到當時坐在前排的學生大概可以隱約地聽到他們這位實習老師心跳的聲音。
初為人師的感覺是怯怯的,是歡欣的,是一杯用虔誠和祝福沖泡的濃茶,足以讓我在未來的風雨歲月里細細品味……
時間淹沒了我,也淹沒了我曾經真實的動人的實習生活。
晨讀、授課、查寢,操場上的激情、草地上的嬉戲、燭火旁輕輕浸漫著的暖意與溫煦,盡在別時的淚光中,搖曳成星星斑駁而紛雜的殘夢。
是輕輕地靠近的,所以在命運無奈 際遇的起伏中也只能選擇靜靜地遠去。
多少次我駐足在似曾相識的暗夜里,深情地凝望,懷想著那些曾被我的目光烙成深淺印記的面孔和事物。六十張開在春天的臉,循著記憶的隧道次第浮現。有的仍銘心刻骨,有的卻只剩下模糊難辨的輪廓。念著他們的名字,在縷縷升起的遺憾里,一些竟也飄渺得那樣遙遠而陌生。
事如春夢了無痕。
遠了,一切都已很遠很遠了。在這漫天的初冬的寒意即將封城的季候,我揣著這些零碎的斷想和那些曾有的感動火爐般偎著,深信它們能溫暖我今后許多個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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