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荻浦之前,未曾想到在浙江居然能看到如此壯麗的花海。大片大片的馬鞭草、向日葵、矢車菊、金盞菊,在村野里盡情綻放,于陽光下肆意絢爛,旁若無人,好像他們就是這個世界的全部。
花海不出名,十幾人一輛小車開往桐廬,深入古村。慈溪少真正的驢友,哪個地方有名攢幾個月的錢也要去一趟,哪怕許多人回來后告知并不值得一去;卻極少有人愿意探索未知,為一張圖片一個名字風塵仆仆趕赴千里。好地方被埋沒,荻浦是其中之一。可若極力宣傳,待大家都知道荻浦的好,來者前赴后繼,荻浦照樣淪落為俗地。這是難以逃脫的循環悖論。慢慢來,慢慢走,世界那么大,再快也不可能走完。不如用心去欣賞每一處精致風景:春花,夏日,秋月,冬雪。
荻浦很小,但古樹參天,都在百年以上。進村的道路被濃蔭遮住,陽光從樹縫漏下來,斑駁疏離。一恍惚,以為是一條時光隧道,穿越到南宋,申屠氏遷居于此,鑿井建屋,繁衍生息。現全村人口兩千多,依然以申屠為主。民居是明清建筑,白墻黑瓦木窗棱,后修的采用大塊石堆積,一股濃厚的古風味。路由石板鋪成,通往弄堂,通向水池。池中浮萍零落,荷花含苞,農婦搗衣,孩童嬉水。
荻浦的咖啡最出名,用閑置的牛欄改造成風情咖啡屋,樸素卻不失韻味,惹人眼目。“牛欄咖啡”在瞬間聲名遠播。來荻浦者,凡有文藝情懷,必到此一飲。咖啡本身并不出色,但與牛欄結合,便是古老與現代、古樸與時尚的沖撞。一杯咖啡坐一下午,于江南古村,看花色繽紛,聽花開之音,何處可尋?這是最理想的生活:偷得浮生半日閑,擇花海而居。
花海很大,還在村子里就看到遠處花草搖曳,滿目的淡紫如煙,一股浪漫的氣息撲面而來。直奔花海,才發現目之所及不過冰山一角,馬鞭草之外,還有整片的向日葵、矢車菊和金盞菊,連綿幾百畝,望不盡璀璨。置身花海,真有如入夢境之感。被色彩和花香包圍,是怎樣鮮艷明麗的生活啊!
紫色的馬鞭草曾被誤認為是薰衣草。三年前我去余杭看薰衣草,帶回來的照片里滿滿的全是馬鞭草。如今重新認識它,才明了它的好處:普羅旺斯薰衣草畢竟太矮,一簇簇貼著地面,拍照都要趴在地上;馬鞭草高過人頭,一株株向上生長,站在邊上適合留影。盡管名字并不優雅,花型也不夠柔美,但連成一片,依然驚艷傾城。
論優雅,該去看矢車菊,花瓣細致玲瓏,花束輕巧妖嬈,風一吹,彎向一邊。矢車菊的花語是遇見和幸福,讓我們來串一個句子:遇見你,便是幸福。可我們來的這個時候,有一半矢車菊已經枯萎,她們正在老去,優雅地老去。
向日葵,圍著太陽旋轉的執著之花,勇敢、癡迷、沉默。希臘傳說里是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仙女愛上太陽神卻不得,只能每天凝望太陽,訴說自己的深情和愛慕,漸漸把自己望成了一朵花盤。這花盤的形象,還是太陽的映射呀!要有多愛一個人,才會眼里心里全是對方,全然忘卻自己也無所謂?
江湖有個叫暖暖的姑娘,沖著向日葵而來。她說太陽花是那么溫暖,她愛死了這黃燦燦的顏色和大大的笑臉。她在見到無際葵海的一剎那就已滿足,她微笑,笑容如這太陽花一樣燦爛美好。
站在田埂上俯瞰金盞菊,你才會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鮮艷和炫麗:大朵大朵的紅、橙、黃、紫、粉、白,毫無章法地交錯在一起,明亮耀眼,輝煌至極。她們在用生命綻放,每一片花瓣里都是飽滿的激情,你看。你看到對生命無盡的珍惜和熱愛了嗎?梵高的《向日葵》,涌出的是明媚燦爛的顏色,噴薄的是野性和激情。那是法國南部的阿爾勒,光芒萬丈,射進葵花,葵花也一同熾烈燃燒。在天青色的江南,向日葵黯了三分,我卻在肆無忌憚的金盞菊里看到了梵高的狂野。
想想自己的生活,實在不如一朵花。她自由而美麗,生之絢爛。
離荻浦幾公里之外,還有深澳古村,早些時候兩者被統稱為深浦。也是申屠氏的后代。村口即立宗祠,正對著水塘和遠山。村內還保有多座明清老建筑,年久失修,已有破損。新房子也正拔地而起,新新舊舊之間,古味正在消散。這個被評為國家級歷史文化名村的深澳,被世人遺忘在一角,沒有得到切實有效的保護。
心留花海,在深澳匆匆一轉,離去,告訴自己還會回來,待下一場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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