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心中
萬顆星辰在閃爍顫抖,
我的小路迷失在
霧中的心頭。
星光折斷了我的翅膀
和悲哀的凄楚
在我思緒的深處
弄濕了我的回憶,不堪回首。
玫瑰盡是白色的,
那么白,如同我的悲哀
悲哀原不是如此蒼白,
只因蒙上了積雪。
我的心靈蒙上一層白色的灰塵
好似白雪皚皚。
心靈上的雪
凝結著親吻和往事
都沉積在陰影之中
只有追憶使之復明。
玫瑰上面的雪片可以紛落,
而心靈上的卻永世不能剝離,
連年戰亂與這層層雪花
為心靈穿上了壽衣。
難道只有死神招引我們的時候
這層層雪花才會融化?
也許有新的雪花
更白的玫瑰來代替它。
也許會像上帝告訴我們的那樣:
和平與我們同在
也許這種情況
永遠不會到來。
如果我們被愛情欺騙
難道生活會給予我們勇氣?
難道曙光會使我們
真正意識到
善幾乎是不存在的
惡就在我們身邊跳躍?
希望如果破滅了
空想便會油然而生,
難道有什么幻想的火炬
能夠照亮這大地上的路程。
如果藍天即是幻想,
空洞的頭腦又如何去想象?
如果愛情沒有箭痕
難道也稱得上是個心靈?
如果死亡單純就是死去,
那么,被人遺忘的詩人
和故去的一切
又如何去為之命名?
啊!那逝去的
希望的陽光,清澈的泉水,新月
童年的心田
堅如磐石的心靈!
如今,我心中
萬顆星辰在閃爍顫抖
玫瑰盡是白色的
那么白,如同我的悲哀。
(陳光孚 譯)
【賞析】
悲秋,也許不分國界吧。英國詩人濟慈說,“一年有四季,人的心靈也有四季。”洛爾卡的心靈的《秋之歌》當然并非對自然界的秋天的歌頌或描摹,而是感嘆戰亂和不公平的社會帶給人們的深秋一般嚴寒冷酷的感受。詩歌對經過戰爭洗禮的社會現實深感悲哀和憂慮,反映了多數民眾的心聲。
第一節奠定了全詩情感基調: 黯然傷懷、凄楚無奈、迷茫無助。“我心中/萬顆星辰在閃爍顫抖”,星辰的顫抖指什么?是絕望中的希望,現實中的幻想吧。在幻想與絕望之間掙扎的心靈,如暮秋一樣黯淡。這希望,這“星光”,“弄濕了我的回憶,不堪回首”。怎樣的回憶呢?
第二、第三節打開了思緒的潘多拉的盒子——回顧那“不堪回首”的“那么白”的悲哀和雪一樣的心靈。雪是潔白無瑕的,也是無罪的,為何無罪的心靈要承受如此難挨的現實?這一對比突出了心靈的無辜,暗含著人民的善良與無奈。“我”的玫瑰一樣白色的悲哀因何而來?“心靈蒙上了一層白色的灰塵”,因而“好似白雪皚皚”。心靈又為何蒙雪呢,“連年戰亂”使然,“為心靈穿上了壽衣”。江河日下,感時傷逝,意冷心寒,都使心靈上的雪片“永世不能剝離”。這里心靈與玫瑰形成對比,玫瑰可以毫無負擔地抖落雪片,而心靈只能繼續負擔往事和陰影,而且毫無擺脫的希望,如果有希望,那也是在“永世”之后。
第四節則轉憂為憤,提出質問:“難道只有死神招引我們的時候/這層層雪花才會融化?”然而質問不能改變嚴酷的現實,也許只能繼續接受更無情、更嚴酷的現實:“新的雪花”和“更白的玫瑰”。改變現狀的希望在哪里?第五節將求救的目光轉向“上帝”,祈求上帝的諾言:“和平與我們同在。”然而,那個大胡子、壞脾氣的老頭兒也許太忙了,永遠眷顧不到我們的無論怎樣雪白的心靈,和平“永遠不會到來”。和平怎樣才能到來呢?
第六至第九節以反問的口氣指出: 如果被愛情欺騙,生活不會憑空給予我們勇氣;如果希望破滅,幻想不能照亮路程;如果頭腦空洞,甚至幻想不出藍天的樣子;如果沒有經受過愛情的傷害,那么心靈不足以成為心靈。所以,即使經受了苦難與困惑,也不要繼續感傷,因為那毫無用處。真正的上帝在于我們自己,我們要記住: 死亡不是單純地死去,死亡要人們記住曾經付出的生命與鮮血,用這些來為現實命名。那些失去的美好,“希望的陽光,清澈的泉水,新月/童年的心田/堅如磐石的心靈”,往事確實不堪回首。
第十節呼應開頭,一切如舊: 心中的“萬顆星辰”依然在“閃爍顫抖”,玫瑰依然慘白,“那么白,如同我的悲哀”。如果心已被絕望冰凍,和平不會自己到來,只能繼續在世界的角落里舔嗜自己的哀傷,任慘白的悲哀暴露在外。詩中彌漫著沉郁的絕望,但又透露著內斂而沉重的“恨”,恨其不爭。如果磐石一般的心靈是堅強的奮斗的心靈,那么還有希望;如果是麻木得不可救藥的頑石一般的心靈,那么心靈只能繼續顫抖,悲哀只能繼續慘白。
洛爾卡的詩形式靈活多樣,遣詞造句高度形象化,意象豐富而大膽,具有濃厚的民歌特色。這首詩的語言就繼承了“深歌”的傳統,簡潔、樸素,易于與普通大眾溝通。
(馬 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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