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死后,親愛的,
不要為我唱哀歌;
不要在我頭邊種薔薇,
也不要栽翠柏。
讓青草把我覆蓋,
再灑上雨珠露滴;
你愿記得就記得,
你愿忘記就忘記。
我不再看到蔭影,
我不再感到雨珠,
我不再聽到夜鶯
唱得如泣如訴。
我將在薄暮中做夢——
這薄暮不升也不降;
也許我將會記得,
也許我將會相忘。
(飛白譯)
【賞析】
克里絲蒂娜曾有過兩次戀愛,都因宗教信仰上的分歧而破裂了,后終身未婚,只把畢生精力投諸侍奉父母和為別人做好事之中,但愛情的破滅在她的詩中卻留下深深的烙印,發而為這首清麗、真摯和隱含淡淡的哀怨的《歌》。
《歌》在語言和詩體上的質樸自然與其表達情感的純潔誠摯是相互映襯的。詩上闋的頭兩句要求“親愛的”情人在自己死后節哀,她愿自己遠離薔薇和翠柏的隆重,而置身于雨露青草的簡樸,這是一種極其謙遜的自我表白,也是對寧靜淡泊的大自然懷抱的一種熱切向往。上闋尾句“你愿記得就記得,/你愿忘記就忘記”,在語境上意味奇妙,它將活人對死人懷有的兩種態度都包容了,故在作者和讀者的角度上都占據著主動權;而那“親愛的”無論是記得,還是忘記,都符合死者的心愿,——一種寬厚淡泊、情真意切的愛的意愿。
下闋的前幾句仍質樸無奇,那“不升也不降”的薄暮,意喻生命的靜止狀態,孕育于薄暮中的“夢”又把死亡表現得超脫和別有洞天,頗具神秘氣息。而下闋尾句在此鋪墊下與上闋呼應,以“也許我將會記得,/也許我將會相忘”再次在淡中出奇。逝者的世界與現實的生活之間的那道屏障使我們對其中的奧秘始終迷惑不解,而這種“不可知”的境界在這首詩中是互相共存的。上闋是死者對生者的是否記得不得而知,下闋則是逝者對自己是否將會忘記也無從知曉。這既不知你也不知我自己的情景,在精神上體現了維多利亞詩人對社會、歷史的懷疑態度和內省式思考,在寧靜和諧的詩句下面涌動著迷茫、不安的探索情思;而從性格氣質上看,這“不可知”的境界又融入了克里絲蒂娜帶有悲劇氣息的人生體驗,并凝聚著她對愛情的虔誠追求和哀怨回味。
20世紀英國著名的意識流女作家弗吉尼亞·伍爾芙認為,“在英國女詩人中克里絲蒂娜·羅塞蒂名列第一,她的歌唱得好像知更鳥,有時又像夜鶯”。克里絲蒂娜的詩在形象、意蘊和格律上都不復雜,但卻如鳥兒以簡單的音符婉轉成歌,悠然入耳,使那如泣如訴的曲子縈繞心際。
(潘一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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