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靈是一幅絕妙的風景畫：

村野的假面舞令人陶醉忘情，

舞蹈者跳啊，唱啊，彈著琵琶，

奇幻的面具下透出一絲凄清。

當歡舞者用“小調”的音符，

歌唱愛的凱旋和生的吉祥，

他們似乎不相信自己的幸福，

當他們的歌聲溶入了月光——

月光啊，憂傷、美麗、靜寂，

照得小鳥在樹叢中沉沉入夢，

照得那纖瘦的噴泉狂喜悲泣，

在大理石雕像之間騰向半空。

(飛白譯)

【賞析】

《月光》是詩集《游樂圖》的卷首詩，是魏爾倫第一首充分表現了象征主義風格的抒情詩。這首詩的獨特之處是詩、畫、音樂融為一體。作《游樂圖》時，魏爾倫曾受畫家瓦多(1684—1721)作品的啟發，瓦多的畫有洛可可風格，而又富于生活氣息，他的筆觸輕靈，富于音樂性，帶有霧一般的氛圍和半透明的色暈，他牧歌式的題材中又常會透出一點憂郁的抒情。魏爾倫的《月光》模擬的正是這樣一幅風景畫。

然而要知道，這并不是一幅客觀實體的風景畫，而是如詩人開頭說明的那樣一幅“心靈的風景畫”。詩中的一切客體，都不是對客觀事物的再現，而是主體世界的投射，這使詩中的畫面帶上了濃厚的非理性色彩。我們在畫面上看到美麗的園林，狂歡的假面舞會，但歌聲舞姿又全被凄冷的月光所籠罩，這月光不可言傳，不可理喻，像哀傷的旋律一般彌漫于天地之間，形成了全詩的“小調”調式(小調調式由613構成主和弦，多用于表現哀傷情調)。

難怪印象派音樂家德彪西(1862—1918)選中了魏爾倫的這首名作，把它“翻譯”成了著名的鋼琴曲《月光》。這首曲子蕩漾著如水的月光，飛騰著輕盈的噴泉，飄動著難言的心情。它正是德彪西的成名作。

魏爾倫的《月光》不僅為德彪西提供了音樂素材，他的詩本身也富含音樂性的語言。例如法語中“假面”和“貝賈莫舞”(意大利的一種民族舞蹈)是諧聲詞； “月”和“光”二詞均含〔1〕音，魏爾倫又圍繞著“月光”連用〔1〕音，在音響上造成了“玲瓏望秋月”的效果。這在中譯文中無法一一照搬，我只得改用一些類似的手法。

(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