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
晚課(外一首)
每晚我都會沿著荊江大堤,走上
兩個多小時。如古人,慢慢地
領受自然的教誨和恩賜。我喜歡
看長江,磨亮平原上的暮靄。也是
慢慢地。但那種古老的光芒,
并不能照亮我見過的村莊和縣城
僅能照亮河流本身。仿佛隱士潑墨,
留白,照不亮山水
世界,唯見自己的心
而我懶得去琢磨那點兒快要失傳的手藝,
幾個故交大多住在臨江的直轄市,
或省會。只有我還在城外的黑地里
趕路,卻喜歡為過往的夜船感動——
我相信每盞艙燈下,都坐著
我的友人,每只船尾也都飛舞
惜別的手臂。只是怕驚擾我
才趁著夜色,慢慢地
走了
父親的老胃病
赤腳醫生寫的字,比醫術
還要糟糕:關于胃癌的字母
C,潦草成了拼音O,仿佛媽媽
驚慌的嘴唇。但你從沒信任過
縣醫院的診斷書,如小知識分子
懷疑世界的權威和真理——上有老,
下有小,還是一所中學的校長,
誰敢,讓中年男人,就此撒手,
而去?在下屬和我們面前,
父親總是敢作敢當,像老混混。
之后。清算好與朋友們的往來
和人間的債務,父親才肯去
武漢,看老教授——多謝省城的
內窺鏡,厘清了縣城的荒誕和
滑稽;謝天謝地,你逃脫
審判,依然是父親。
所以,你嫡傳給我美德,也給了我
一只壞胃。兩年后,我被一個女人弄傷
肺腑,喝破了胃的五分之四。唉,
父親!我該怎樣說起這家族的
遺傳病?我和你一樣,
無力享用人間的美酒與
甜點,更無法消化
世界的尖銳
冰冷……
(選自《芳草》2010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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