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道則亡: 魏明帝醉心游樂,再興土木》三國謀略智慧大全
西平人郭夫人被明帝曹叡寵愛,曹叡對毛皇后的愛逐漸消失。曹叡游逛后花園,盡興歡宴,郭夫人請讓毛皇后參加,曹叡不允許,并下令左右的人不得泄漏。毛皇后知道了這件事,第二天問曹叡說: “昨日在北園游樂歡宴,高興嗎?”曹叡因左右的人泄漏出去,一連殺了十幾人。十六日,命毛皇后自盡,然后還是追加謚號,稱悼皇后。把毛皇后安葬在愍陵。又提升毛皇后的弟弟毛曾擔任散騎常侍。
冬季,十月,曹叡采用高堂隆的建議,在洛陽城南委粟山上建造圓丘,下詔說:“從前漢朝初年,正是秦朝焚書坑儒之后,當時搜集殘缺失散的文獻,作為郊外祭祀天地之用,四百余年來,禘禮荒廢失傳。曹姓世系是有虞氏后裔,如今在圓丘祭祀皇皇帝天,以始祖虞舜配享;在方丘祭祀皇皇后地,以舜妃伊氏配享;在南郊祭祀皇天之神,以武帝配享; 在北郊祭祀皇地之神,以武宣皇后配享。”
這一年,把原設在長安的鐘簴、橐佗、銅人、承露盤移到洛陽。承露盤折斷,響聲傳出幾十里。銅人太重,無法運到洛陽,只好留在霸城。廣為征集黃銅,鑄成銅人兩個,稱為翁仲,并排安放在皇宮司馬門外。又熔鑄黃龍、鳳凰各一個,黃龍高四丈,鳳凰高三丈多,安置在皇宮內殿前,在芳林園西北角堆起一座土山,命三公九卿等眾官員都去搬運泥土,在土山上種植松樹、竹子、雜木和美草,捕來山禽雜獸放到其中豢養。司徒軍議掾董尋上書規勸說: “我聽說古代的正直之士,把應說的話毫無保留地對國君全部講出,不躲避殺身之禍,所以周昌把漢高祖比作夏桀、商紂,劉輔把趙后比作婢女。天生忠誠正直之臣,雖然面對白刃和沸騰的開水,都敢于上前而不畏懼,實在是為了當時的君王,珍惜君王的天下。建安以來,野戰不斷,死亡無數,有的已門戶盡滅,即使還有幸存的人,也是孤寡老弱。即便是現在宮殿狹小,應當擴建,也還應隨順農時,不要妨礙農業生產,何況是制作毫無益處的器物?黃龍、鳳凰、九龍、承露盤,這些都是圣明的君王不愿興建的東西,但制作的功夫是修建宮殿的三倍。陛下既然尊重群臣,讓他們頭戴官帽,身穿繡衣,出門乘坐華麗的車轎,用以和平民區別; 可又讓他們挖坑抬土,面目又臟又黑,衣冠破碎不整,丟盡國家的臉面,為的只是對國家毫無益處的園林,實在不可。孔子說:‘君王對臣下應以禮相待,臣下侍奉君主應效盡忠心。’沒有忠義沒有禮法,國家靠什么維持?我知道此言既出,肯定被殺,可是我自比為牛身之一毛,活著既然無益于國家,死了又會有什么損失?持筆流淚,心已與世辭別。我有八個兒子,我死之后,還要拖累陛下了。”將要上奏前,沐浴等待回命。曹叡說: “董尋不怕死嗎?”主事官奏請拘捕董尋,曹叡下詔說不必追究。
高堂隆上書說:“如今世上邪惡之人,喜好議論秦、漢之時的奢靡生活以動搖陛下的圣心,引誘陛下追求謀取已亡國家不合法度的器物,致使百姓勞苦、錢財浪費、傷害德政,這不是提倡禮樂的和諧、求神明保佑的喜慶。”曹叡不采納。
高堂隆又上書說:“古代洪水泛濫,波浪滔天,歷時二十二年,唐堯、虞舜依然面朝南方安然稱君稱臣。如今沒有那時的緊急情況,可是卻讓三公九卿大夫等官員與廝役共同從事力役,讓四方蠻夷知道,不好聽,記載在史書上,不是美名。而今吳、蜀二敵,不是大漠游散之敵,力量弱小的敵手以及占據鄉邑的盜賊,而是僭號稱帝,欲與中原抗衡的強敵。如果現在有人來報告 ‘孫權、劉禪都在修德政,減輕田租賦稅,有事向前輩賢者咨詢,事事遵循禮儀法度’,陛下聽到這些,難道能不警惕、厭恨他們,感到將難以很快消滅他們,而為國家憂慮嗎?如果有人說: ‘那兩個敵國都行無道,崇尚奢華沒有限度,奴役它的士人與庶民,加重田租賦稅,下面承受不了,怨嘆之聲日益加重。’陛下聽到這些,難道不慶幸他們的疲勞敗落而認為攻取他們不會很難嗎?如果是這樣,那么可以變換位置思考一下,掌握事物的道理便不遠了。將要亡國的君主自以為不會滅亡,然后導致亡國; 圣賢的君主自以為有亡國之危,然后才不會亡國。而今天下凋敝衰敗,人民沒有一石以上的存糧,國家沒有維持一年的儲備,外有強敵虎視眈眈,大軍只能長期駐守邊防,國內大興土木工程,州郡騷動不安,萬一有敵人入侵的警報,那么,我恐怕修建宮墻的官員便不能舍命敵庭了。加之武將文官的俸祿逐漸減少,與從前相比,只有五分之一,很多受命退休的官員,不再發給生活費用,不應該交納賦稅的如今都要交納一半,國家的收入比以前多出一倍,而支出比以前減少三分之一。可是,預算支出、籌劃經費愈加不夠,供給工匠牛肉作為犒賞的事已經不斷發生。反過來推算,多出的費用必有所在之處。俸祿發給米谷和布帛,是君王恩待官吏,讓他們賴以維生,如果現在取消,就是奪去他們的性命了。已然得到的又失去,是怨恨集聚的根源。”明帝看后,對中書監、中書令說:“看高堂隆奏章,使朕感到恐懼。”
尚書衛覬上書說:“如今議論的人多愛說好聽的話,他們談論政治,則把陛下比作堯、舜,談論征伐,就把吳、蜀兩敵比作狐貍和田鼠,我認為并不如此。四海之內,分而為三,群僚盡力,各自效忠自己的君主,這與當初六國分治的形勢沒什么差別。如今千里無炊煙,百姓貧困不堪,陛下如不多加留意,必將很快衰敗,再難以振興起來。武皇帝時候,后宮每餐不超過一盤肉,衣服不穿錦緞繡飾,坐墊不鑲花邊,所用器物也沒有紅漆,所以才能平定天下,給子孫留下福份,這都是陛下親眼所見的。當務之急應是君臣上下,核算國家財政庫存,量入為出,恐怕還來得及,如果還是征調工匠役夫不停,奢侈糜費一天勝似一天,國家府庫將日漸枯竭。從前漢武帝相似神仙之道,說應當取得云表的露水來配圣餐,所以豎立了仙掌來承接從高而下的露水,陛下通達圣明,每每嗤笑其非。漢武帝有求于露水還被非議,陛下無求于露水而虛設承露盤,毫無益處并浪費了很多人力,這些實在都是陛下圣慮所應克制減省的啊!”
當時,有詔書命令搜刮強取天下仕女,已經嫁給下級官吏和平民為妻的,一律改嫁給出征兵士,允許以相當數目的牛馬牲畜贖回。還選拔其中更美貌的送到皇宮。太子舍人沛國人張茂上書直言規勸:“陛下是上天之子,小吏、平民也是陛下之子,如今奪取那個給予這個,也和奪兄之妻嫁給弟弟沒什么區別,作為父母來說,就是有所偏愛了。還有,詔書說可以用年齡、毛色與妻相當的牛馬牲畜代替,所以富家則傾家蕩產,窮人則典當借債,用昂貴的價錢買來牲畜以贖回他的妻子。縣官以配妻給出征戰士為名義而實際上是送到皇宮,把皇宮中色衰丑陋的配給士兵。這樣,配到妻子的人未必高興,而失去妻子的人必定憂傷,或者窮困或者憂愁,都不如愿。一個擁有天下而得不到萬民歡心的君王,很少有不陷于危險的。況且駐扎在外數十萬人,一天的開支絕非只是千金,把全國賦稅都用在兵役開支上,還將供給不上,何況又有皇宮中那么多超編的美女。對后妃及太后娘家隨意賞賜,內外開支、費用與軍費相半。從前漢武帝挖地造湖、堆土造山,依賴的是當時天下統一,沒有敢與他抗爭的人。自從衰亂以來,四五十年,馬不離鞍,士不解甲,強敵壓境,企圖吞滅魏室,陛下不兢兢業業、考慮崇尚節儉,反而追求奢糜,看中尚方制作的游戲器物、后園豎起承露盤,這當然能使耳目愉悅,然而也足以助長敵人的仇我之心! 可惜啊,舍棄堯、舜的節儉而仿效漢武帝的奢侈,我私下認為陛下不應這樣。” 曹叡不理睬。
高堂隆病重,口授上書說:“曾子有一句名言: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臥床病重,有增無減,常常恐怕卒然去世,款款忠心不能昭然于世,我的一片赤誠,愿陛下稍微垂閱深思。我觀察夏、商、周三代占有天下時,圣賢的君王前后相承,歷經數百年,天下每一尺土地都歸他所有,每一個子民都是他的臣屬。可是,夏桀、商紂之輩,放縱私心,極盡私欲,皇天震怒,宗室的寶座化為廢墟。紂被斬首懸掛在白旗之上,桀被放逐到鳴條山,天子尊位,被商湯、周武居有。難道夏桀、商紂與普通人不同?他們也都是圣明君王的后裔。黃初年間,天兆預示出警告,異類之鳥,在燕巢中撫育長大,嘴、爪、胸部都是紅色,這是魏室的特大怪事,應該防備飛揚跋扈的大臣在宮墻之內發難。可以命令所有親王,讓他們在自己封國之內建立軍隊,親自統率,像棋子一樣,分布全國,鎮撫王都,輔翼弘揚皇室。皇天不特別親近誰,只輔佑有德的圣君。百姓贊詠德政,則享國年數自然長久; 下面怨聲載道,上天就會另外選授新的能人。由此看來,天下乃是全體民眾的天下,而不單是陛下的天下了。”曹叡親手寫下詔書,深切慰勞高堂隆。不久,高堂隆去世。
董尋之諫,旨在“無忠無禮,國以何立”。立國的根本,在于統治集團內部上下的一致,“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有禮才有忠,否則,后果不堪設想。曹叡以個人好惡出發,不以為然,絕無韜略可言。
高堂隆之諫,寓意深刻,直指弊政。批一國之主若追求奢靡,勞役費損,其后果只能是亡國,傷德政,廢禮樂。在臨終之諫中,總結歷史,提出:“天下乃天下之天下,非獨陛下之天下”。即有德居此,無德失此,有道得之,無道失之的韜略。議論中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因變陳戒,發于誠懇。決策者若改弦更張,即可亡羊補牢,猶為未晚; 決策者若執迷不悟,只有坐以待斃,等待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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