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宗元昊
元昊,小字嵬理,西夏語“惜為嵬,富貴為理”。元昊出生的那一年,他祖父李繼遷同吐蕃大首領潘羅支作戰負傷死去。他的生母衛慕氏是銀州黨項大族之女,傳說其父德明攜衛慕氏出游賀蘭山時,衛慕氏夜夢白龍繞體,由此得孕,懷胎12個月始生元昊。元昊降生時,“啼聲英異,兩目奕奕有青光”,不同凡人。《宋史·外國傳》上說他“性雄毅,多大略,善繪畫,能創制物。”還說他長得圓臉高鼻,身長五尺余。少年時喜歡穿長袖緋衣,戴黑冠,愛佩戴弓箭,出門時騎著駿馬,由隨從步卒打著青色的傘蓋,舉著兩面大旗,帶著百余名騎兵,列隊而行,威風凜凜,簡直是個形象鮮明的英俊少年。就連宋朝的邊帥曹瑋在見到派人偷畫來的元昊圖像時,都不禁贊嘆:“真英物也!”他“曉浮圖學,通蕃、漢文字”,熟讀《野戰歌》、《太乙金鑒訣》等兵書,書桌上常置法律書籍,是個有文化修養的太子。甘州一仗,他領兵襲破回鶻夜落紇可汗,威名大噪。就是這個能文能武,有勇有謀,富有傳奇色彩的元昊,成為西夏史上稱帝建國的第一人。
一、立志王霸
元昊出生的第二年,他的父親德明繼任了定難軍節度使的職位,德明奉行聯遼睦宋政策,使黨項部落得到了相對安定的環境。然而在優越的生活條件中成長起來的元昊,卻養成了桀驁不馴的性格。
元昊十幾歲時,看到李德明派使臣帶馬匹、駱駝等與宋朝換來物品不合心意,竟然一怒之下將使臣斬首。元昊既不理解父親的睦宋政策,又對父親這樣擅殺使臣非常不滿,就對德明說:“我們黨項歷來以從事鞍馬為業,現在你用自己急需的馬匹去換取宋朝的不急之物,已經不是良策,而你又要隨便殺人,這樣下去,還有誰肯為我們所用呢?”德明聽了元昊這番話非但不惱怒,反而覺得兒子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見識,感到很高興。從此對元昊格外器重,讓他參與一些軍機大事。
長大后的元昊,在性情脾氣上酷似他的祖父繼遷。他對德明向宋稱臣的卑躬屈膝尤其反感。有一次,父子倆為此進行了一場爭吵。德明覺得有必要開導兒子,使他知道審時度勢的重要,就用淺近的話語來激勵兒子,說:“我們西夏從你祖父起,由于連續多年與宋朝打仗,已經很疲乏了。自從停止戰爭近三十年來,我們的部屬都能穿上宋朝來的錦綺,這是宋朝的恩情呀! 你可千萬不能忘恩負義。”血氣方剛的元昊一點也不服,他反駁說:“穿皮毛做的衣服,放羊牧馬,這是我們黨項族的本色,何必要按宋朝的習慣來改變我們自己呢?作為英雄人物的一生,應當去追求稱王稱霸的大事業,何必只看到一點點錦綺呢?”他還勸說德明: “我們部落日益繁實起來,只靠我們自己的財力,是遠遠不足的。如果失去了部眾,那么靠誰來守衛我們的邦土?不如將從宋朝那里得來的俸賜,來招養我們黨項的族眾,練習弓矢,這樣,小則可以四行征討,大則可以侵奪疆土,使我們全族上下豐盈富足,這才是最好的策略。”少年元昊就是這樣敢于向父親表示不同的看法。但是德明沒有采納元昊的意見,因為按照當時的北方形勢,元昊的意見無疑是操之過急了。
明道元年 (1032) 十月,德明死去,28歲的元昊以太子的身份,順理成章地繼承了父親的地位。
二、西掠北收
德明時期的勢力范圍雖然包括了從河套到祁連山的廣大地區,但是由于這一帶的少數民族部落多以游牧為生,比較分散,不易管轄,實際上有的部落并不真心歸附德明。德明為報殺父之仇,曾一舉襲殺吐蕃首領潘羅支,并乘勝收回被潘羅支之弟廝鐸督所占的涼州。然而潘羅支兄弟所領六谷部的其他部眾卻投奔了另一個吐蕃部族唃廝啰。
唃廝啰是吐蕃贊普的后裔,他們主要活動在青海的湟水流域,這里正好位于黨項的西南面,又與宋朝相鄰,是個敏感的地區。宋朝為了利用唃廝啰的勢力牽制元昊,曾授唃廝啰為寧遠大將軍、愛州團練使。唃廝啰為了抵抗黨項的侵壓,也向宋朝表示歸附。元昊擔心唃廝啰與宋朝聯合將難以對付。于是唃廝啰就成為元昊擴大地盤的心腹之患。元昊對吐蕃的河湟地區發動了多次進攻,企圖重懲唃廝啰,但是數戰均告失利。明道元年(1032),元昊初立,就命大將蘇奴兒帶兵兩萬五千進攻吐蕃的貓牛城(今青海西寧東北,大通河東南),誰知不僅被吐蕃擊敗,連大將蘇奴兒也賠了進去。元昊大怒,親自領兵再次圍攻貓牛城,吐蕃兵堅守不屈。元昊攻城一月余仍不得手,就詐稱議和,賺開城門,黨項兵蜂涌沖入城中,燒殺擄掠。三年后,元昊乘唃廝啰內亂,進圍青唐城,激戰二百余天,雙方損失慘重,元昊只好撒軍,但是大軍半渡宗哥河中時,被吐蕃兵決水沖淹,黨項兵被漂沒者不計其數。同年十二月,元昊又攻河湟,唃廝啰堅守鄯州 (今青海西寧境) 不出。元昊軍渡河時在水淺處插標為記,以作返軍之用。但唃廝啰卻機智地派人將標記移至水深處,當元昊退兵時,士卒紛紛誤入深水,被溺死無數。多次失利,使元昊再不敢輕舉妄動。景祐三年(1036),元昊乘唃廝啰再次內亂,施用離間計誘使吐蕃另一首領郢城俞龍歸附,并結為兒女親家。這樣,唃廝啰勢力大減,只好遷居歷精城。至此,元昊削弱唃廝啰的目的終于達到了。
解決了吐蕃的問題之后,元昊接著就揮師西進,攻取回鶻的瓜州(今甘肅安西)、沙州 (今甘肅敦煌)、肅州 (今甘肅酒泉),完全控制了河西走廊。
這樣,從李繼遷開始的 “西掠吐蕃健馬,北收回鶻銳兵”的雄圖,在元昊手里完成了。
三、建國稱帝
元昊繼位時,接收了他父親慘淡經營二十多年的攤子。從外部環境來看,遼和宋對黨項繼續奉行籠絡政策。當元昊派報哀使到遼時,遼興宗耶律宗真即派宣徽南院使蕭從順等持封冊到興州,封元昊為夏國王,并給予厚賜。當元昊的告哀使到達宋都開封時,宋仁宗不僅下詔“輟朝三日”,表示哀悼,還親自同皇太后換了素服到幕殿為德明祭奠,表示了很高的禮遇。
但是,元昊并不想俯首貼耳地臣服宋和遼,尤其對宋朝,他探知宋仁宗像宋真宗一樣,是個軟弱的皇帝,就更加大膽作為,毫無約束了。
宋仁宗除了以隆重的禮節祭奠德明之外,還派出工部郎中楊告等為旌節官告使,授封元昊為特進檢校太師兼侍中定難節度夏、銀、綏、宥、靜等州觀察處置押蕃落使,爵西平王。這些封銜,比起德明來,并不高多少,也不在元昊眼里。因而,當宋使進入興州地界后,元昊故意拖延,不去迎接。在接待宋使時,也不以臣禮,甚至在宣讀宋仁宗詔書時立而不跪。經宋使再三催促,勉強跪拜后,還憤憤不平地對左右大臣說:“這是先王鑄下的大錯呀!使我們有了自立的國家反而去臣拜于別人。”在宴請宋使時,他預先布置,在屋后弄出鍛擊兵器的聲音來嚇唬宋使,使宋使非常難堪。元昊這樣做,目的不僅是表示自己的憤恨,而且企圖激怒對方,從此反目。然而,宋使楊告等此行惟恐完成不了宋仁宗交給的使命,因而處處小心,一再克制,不敢得罪元昊。
從內部條件來看,元昊自身的地位相當穩固,他在黨項貴族集團中的威信很高,他經常表現要自立稱帝,建國圖強的欲望,在族內幾乎沒有阻礙。再說德明活著時,已經為稱帝建國作了許多準備,元昊新立,銳氣正盛,就順勢推動,加快稱帝的步伐。
元昊的稱帝建國措施,與其父德明不同,他不像德明那樣一味地仿照漢族地主王朝的文物制度,而是特別注意保存和發展黨項民族本身的文化特色。
首先,元昊在他即位的當年(1032)就下達“禿發令”,規定黨項部眾一律剃光頭頂,穿耳戴重環,并且自己率先實行。這項強制性的命令非常嚴酷,限期三日,不服者處死。禿發令一下,整個部族上下簡直有留發不留頭之勢,逼得黨項部眾一時間爭相禿發。其實黨項羌原來的風俗是或披發或蓬首,發式上并不嚴格一致。但是元昊自認為是鮮卑拓跋的后裔,鮮卑人曾有過禿發的習慣,而且鮮卑族在歷史上確曾有過光彩的日子。為了表示對祖先的懷念,也為了表示圖強的決心,他決意推行這項并不高明的強制命令。
發式一改,服飾也隨之變動。他自己的打扮是穿白窄衫,戴紅里氈冠,冠頂后面垂紅結綬。這樣紅白兩色相映,鮮艷華貴。他規定文官必須戴幞頭、著靴、穿紫色或紅色衣服,執笏;武官必須按官位的高低,戴金帖起云鏤冠、銀帖間金鏤冠、黑漆冠等不同的冠帽,衣服則穿紫色襕衫,下垂金涂銀束帶,垂蹀躞,著靴;身上還須佩帶解結椎,短刀、 弓矢;乘馬須用皮鞍,垂紅纓。低級官員不戴冠, 無官職的黨項百姓則只準穿青綠色衣服。這么一來,文武,尊卑就全從服飾上區別出來了。
其次,元昊頒布了自己的年號。本來,黨項沒有自己的年號,由于他們臣服于宋朝,只用宋朝皇帝的年號,表示奉宋朝正朔。元昊先是借口宋朝的明道年號,犯了其父德明的名諱,于是宣布在黨項境內將“明道”改為“顯道”。不久,他又接受謀臣楊守素的建議,“要必建元表歲,以示維新”,就下諭告,將顯道三年改為開運元年,還實行“大赦國中”。剛改號不久,他聽說開運年號與五代時后晉的末朝皇帝石重貴滅亡時的年號恰恰相同,覺得很不吉利,又迫不及待地將開運改為廣運,于是廣運就成了元昊的正式年號。
如果說這些改發式,改服飾,改年號等做法,僅僅表現了元昊自立為帝的雄心,那么,元昊創制黨項民族自己的文字—— “蕃書”就不單純是獨立的國家政權的標志,而是對黨項文化發展的重大貢獻了。
元昊繼位后,親自謀劃創制黨項文字,他命令大臣野利仁榮等人參照漢字,加以演繹,編成十二卷“蕃書”。這種文字在形體上注意運用漢字形體構造的“六書”,即象形,指事、形聲、會意、轉注、假借等六種構字原則,但會意字較多,象形、指事、形聲字較少,筆畫比漢字繁復,撇、捺等斜筆多,無豎鉤。它的特點是類似拼音構字法的反切上下字合成和左右互換字比較豐富,形成了獨具一格的黨項文字。元昊對黨項文字的創制極為重視,在蕃書造成后,即宣布為“國字”。頒行之日,舉國慶賀,并將廣運三年改元為大慶元年。元昊特別設立“蕃字院”和“漢字院”,選拔黨項人和漢人入院,負責將國中通行的文告,誥牒都譯成“蕃書”。在對外的文書中,同宋朝往來的公文,一律中書漢字,副寫蕃字,副之以對方文字。元昊還專門組織人員,到民間教習蕃字,大力推廣。經過多年的使用,蕃書也逐漸形成了一套如同漢字正、草、隸、篆書體的固定體式。西夏文字的創制,不僅使黨項族的文化得到發揚光大,而且在中國歷史的文獻記載中起了重要的作用,無疑是中華民族的文化寶庫中一份豐厚的財富。
元昊對弘揚黨項民族的文化,有個比較完整的設想,突出了崇實的作風。他對黨項族的音樂禮儀也進行了改革。黨項族的樂器,除了早見于史籍的著名“羌笛”,還有琵琶、簫,并以擊缶為節。處于 “絲綢之路”上的黨項民族,具有得天獨厚的客觀條件,融匯了東、西方各具特色的音樂藝術。由于久居夏州,不免較多地接受漢族文化的影響,在禮樂中“猶有唐代遺風”。元昊覺得這種風氣過于華麗浮夸,不足為法,他提倡以“忠實為先,戰斗為務”的精神來進行改革,他規定在“吉兇,嘉賓、宗祀、燕京”等場合中,“裁禮之九拜為三拜,革樂之五音為一音”,并下令全國實行,有不遵者,格殺勿論。此令一出,國中風氣大變。這個措施,在元昊的主觀目的來說,當然仍是為了崇尚本族特點和表現自立圖強的傾向,然而在客觀上,當國家新立時,提倡簡化的禮樂制度,樹立樸實的作風,對于政治的安定和民族文化的發展是有益的。
稱帝建國的主要工作在于政治、軍事方面的設施。元昊在這些方面,完成了幾件大事:
(一)建都興慶府。元昊將德明時代的都城興州改為興慶府,作為首都,并仿照唐都長安、宋都東京加以擴建。
(二) 定官制。元昊參照宋朝官制設立了文武兩班朝官,官職和官名大多模仿宋朝,如中書省,樞密院、三司等分掌政治、軍事、財務等大政。中央官員不分黨項人和漢人都可擔任。不過官職名都有所謂“蕃號”,即黨項語的名稱,如寧令,謨寧令、丁盧、素赍……等等。
(三)建軍隊。元昊生長于戎馬倥傯之中,深知軍隊建設的重要,黨項原有的兵制是氏族部落武裝發展起來的,帶有軍事民主的傳統色彩,顯然不能適應進一步擴張的需要。元昊在收復河西走廊之后,就著手整頓軍隊。他規定黨項男子15歲即為丁,每二丁出一兵。兵士分“正軍”和 “負贍”,正軍是正式的健壯戰士,擔負作戰任務; “負贍”是隨軍服雜役,一個“正軍”加一個“負贍”成為一“抄”,“抄”是軍隊的最小單位。這樣組成的軍隊,既有作戰能力,又有后勤供應能力。“正軍”能配給“長生”馬、駝各一匹,若馬、駝死亡要賠償。各級軍官也有多少不同的配給。元昊的軍隊分步兵、騎兵、炮兵、“擒生軍” (后勤和警衛部隊)、侍衛軍等不同兵種,他自己有5000名擅長弓馬的豪族子弟組成的侍衛親軍。在軍隊的駐防上,他將全國分為左、右兩廂,共設12個監軍司,既負責軍事指揮,又承擔地方防衛。每一監軍司設都統軍、副統軍和監軍使各一員,由黨項貴族擔任,以下的各級軍官則黨項人、漢人均可擔任。元昊建國時有兵員50余萬,是一支非常可觀的軍事力量,重點部署在以興慶府為中心的三角線上,即7萬人駐在興慶府,5萬人守東南的西平府,5萬人守在西北賀蘭山。加上左右兩廂和黃河南北的四條軍事防線,井井有條。在邊防軍中,被稱為 “山訛” 的橫山黨項士兵最勇敢善戰。
元昊在即位后的短短六年中,以快馬加鞭的速度完成了政治、軍事、文化等各方面的準備工作,一個 “東盡黃河,西界玉門,南接蕭關,北控大漠,地方萬余里”的黨項王朝實際上已經出現在中國的西北部,元昊建國稱帝的宏圖也就水到渠成了。
四、三戰定乾坤
元昊大慶三年(1038)十月十一日,在興慶府南郊筑起了高高的祭壇,在野利仁榮、楊守素等親信大臣的擁戴下,30歲的元昊登上了皇帝的寶座,國號為大夏,改元“天授禮法延祚”。同時,大封群臣,追謚祖宗,封妻野利氏為憲成皇后,立子寧明為皇太子。
大授禮法延祚二年 (1039) 正月,元昊派遣使臣向宋仁宗上了一道表章。表章在名義上雖然還是臣子的身份,但是口氣十分強硬。元昊在追述了西夏與宋朝的歷史關系和自己的功績之后,公開宣稱自己“稱王則不喜,朝帝則是從”,表達了要“建為萬乘之邦家” 的堅定決心。
宋仁宗看了元昊的表章,真是怒愁參半,既氣憤不已,又不敢發作,只好關照要“善遇使者”,但拒收進貢的馬、駝。西夏使臣也毫不示弱,同樣對等地拒收宋朝的禮物。
宋仁宗的無可奈何,使元昊的南侵野心迅速膨脹,宋夏之戰是不可避免了。
宋、夏雙方,按經濟實力講,顯然是宋朝占優勢。但是宋朝從真宗以來,一貫執行屈辱求和的政策,加上宋朝的軍事力量部署,一直是重內輕外,邊境的武裝力量薄弱,帥無良帥,兵無精兵。而西夏則久以取得中原為目標,此時正在新國方建,銳氣正盛之時。因此在宋夏戰爭中出現了微妙的局面。
元昊的侵宋方略,是采納了謀臣張元的意見。張元提出: “取陜右地,據關輔形勝,東向爭。更結契丹,兵時窺河北,使中國一身二疾,勢難支矣。”所謂“使中國一身二疾”,就是“聯遼制宋”,聯結遼朝來箝制宋朝,使宋朝兩面受敵,顧此失彼,分散兵力,有利于西夏的用兵。
宋、夏之間的敏感地帶是長達二千余里的橫山山脈,它由東北向西南延伸,逶迤曲折,形成一條天然的分界線,也是西夏南進的必由之路。在稱帝以前,元昊就作了戰爭的準備,他一面發動一些小規模的試探性進攻,在橫山的險要之地修筑了300多處堡砦,作為可防可攻的據點; 一面又利用到五臺山供佛的機會,摸清了宋朝兵力的虛實,尋找宋朝兵力薄弱的地點。最后確認宋朝的鄜延路一帶可以作為進攻的突破口,因為這一帶“地闊砦疏”,防備不嚴; “士兵寡弱”,兵力不足; “又無宿將”,宋朝的延州知州范雍是個無勇少謀之輩。而且這里歷來是西夏向宋進貢的通路。
西夏對宋的大規模戰爭,主要有三次。
(一) 三川口之戰:
三川口在今陜西安塞縣東,是延川、宜川、經川三河的匯合處。天授禮法延祚二年(1039) 十一月,元昊領兵初攻宋朝保安軍,“五頭項四十溜人馬”遇到宋將狄青披發戴銅面具奮力抵抗,元昊自知不能得手,只好暫時撤兵,在撤兵時,命令士卒故意將粗鈍的武器拋棄于途,使宋軍以為夏軍虛弱,產生麻痹輕敵之感。元昊調轉兵馬,又攻承平砦,與宋軍相持六日,后聽說宋朝援軍已發,元昊擔心后路被斷,遂下令退兵。在初戰不利的形勢下,元昊毫不氣餒,一面派人到宋境“請和”,但在文表中故意用“悖慢”的語言激怒宋朝,使宋朝不愿罷兵,將戰爭責任推給宋朝,一面利用 “日西先有一珥”的日蝕天象,在軍中散布“吾軍勝象”的流言,以此鼓舞士氣,并授意親信大臣楊守素上奏,力請元昊出兵直取延州。
取延州必先取金明塞,宋朝的金明守將李士彬本為當地黨項族首領,世代仕宋,作戰勇猛無比,領有18塞羌兵,近10萬人馬。宋朝依靠他守邊,延州人稱他為 “鐵壁相公”。元昊對李士彬曾多次施用誘降計,均遭拒絕。又用反間計,派人持錦袍金帛和書信到金明,說是約李士彬叛宋,故意將書信讓宋軍拾得,使宋對李生疑。但宋朝的鄜延副都部署夏隨卻對此不信。元昊再施詐降計,命黨項部屬假意投奔李士彬,作為日后進攻時的內應。元昊還令人在陣前散布流言,說:“我們早聞鐵壁相公的威名,無不膽驚墜地。”李士彬聽說后就更加驕妄。元昊又用金帛官爵買通李的部下和隨從,要他們相機行事。在這一切都辦妥之后,元昊就利用宋朝的延州知州范雍懦弱無能,派衙校賀真到延州詐降。正處在驚慌之中的范雍喜出望外,信以為真,即放松了防御。
元昊見延州無備,金明孤立,認為時機已到,就立即派出騎兵攻擊金明塞。天剛拂曉,李士彬在夢中驚醒,急令隨從備馬,隨從故意牽弱馬給他,這時夏兵已沖入塞門,在慌亂之中,李士彬父子逃走不脫,被黨項部族的內應者執送元昊。號稱“鐵壁”的金明塞,就這樣被元昊打破了。
取得金明塞后,元昊馬不停蹄,在天授禮法延祚三年 (1040) 正月,率大軍直壓延州。當時正是冰雪封山的嚴寒冬季。延州城中只有守將盧守勤及部下數百人,盧守勤自知守不住,急向范雍求救。范雍令鄜延副都部署石元孫和鄜延副總管劉平馳救。待劉平、石元孫二軍趕到時天色已晚,就行至三川口以西10里扎營,待次日天明進城。
元昊得知劉、石二軍在三川口西扎營,就派人偽裝成宋軍的“急腳子”(傳遞緊急命令的士卒),假傳范雍的命令,說是為了防止敵人混入軍中進城,要劉平將隊伍分成小股,分批進城。劉平得令,即調撥放行,當放至50隊時,不見前面動靜,欲找“急腳子”詢問,卻再也找不到,劉平心知中計,遂集合隊伍,整隊進發。
劉、石二軍進至離延州5里地的五龍川時,忽聽四面山上鼓角齊鳴,元昊軍隊漫山遍野,將劉平、石元孫二軍和同時到達的黃德和等三軍團團包圍在元昊預設的包圍圈中。夏、宋兩軍都以偃月陣相持,在一場廝殺中,劉平被夏軍射中左耳右頸,主將一傷,宋軍大怯。元昊乘日暮,揮師突襲宋軍,宋軍見勢不可擋,只得退守西南山上,設柵寨固守。入夜,元昊兩次派人挑戰,宋軍不答。元昊即麾騎從山后攻入,恰遇劉平、石元孫出來巡陣,被夏軍擒獲。
三川口一仗,元昊獲得全勝,即進圍延州。宋朝知延州范雍見夏軍強盛不可敵,援兵又未到,束手無策,急得他只有跑到城南嘉嶺山去求神保佑。元昊圍城七日,適逢天降大雪,寒風驟起,夏軍缺少御寒衣物,十分疲備,又聽說宋朝援軍已進入夏境,只得撤圍而退。退兵途中,元昊乘勢奪取塞門、安遠、栲栳、黑水等寨。自此,宋夏邊境橫山以南至延州一線均被西夏所得,宋朝西北屏障盡失。
(二) 好水川之戰:
三川口之役,宋軍大敗,宋朝將范雍撤職,換上戶部尚書夏竦為陜西都部署兼經略安撫使,加上韓琦、范仲淹為陜西經略安撫副使,共同組織對夏防務。為了解除對延州的威脅,宋朝出兵收復了金明塞。
但是,新上任的宋朝邊帥對西夏的戰略問題上發生了分歧。夏竦和范仲淹主守,認為應該步步為營,持久防御。韓琦則主攻,認為應該主動出擊,速戰速決。宋仁宗在西夏的軍事勝利面前,卻一改過去軟弱求和的態度,而變為主動進攻,急于求成。他對范仲淹反對出兵的連上三章置之不理,反而命令韓琦和范仲淹同時出兵。
天授禮法延祚三年 (1040) 秋,元昊聽說宋朝準備出兵,便點集人馬向宋朝的鎮戎軍 (今寧夏固原) 發動攻勢。鎮戎軍位于西夏南部通向宋朝的要道,元昊先派兵肅清鎮戎軍外圍各砦,然后包圍了鎮戎軍。這時,宋朝的安撫副使韓琦派環慶副總管任福帶七千兵偷襲了延州以西,慶州以東的白豹城,并焚燒城上倉庫、官衙,慘殺黨項族居民。元昊聞聽白豹城陷落,急忙領兵回救。
此時,宋朝的陜西經略安撫副使、主持鄜延路的主帥范仲淹,一面著力加強沿邊防衛,在延州東北200里興建青澗城,成為 “右可固延安之境,左可致河東之粟,北可圖銀夏之舊”的戰略據點,又部署兵力,以東、中、西三路,占據險要,密布兵力; 一面派兵制止西夏軍隊的騷擾。這些措施,使得一度低落的宋軍士氣又高漲起來。元昊已經清楚地看到宋朝此次用兵確與以前不同,決不可輕視。就連西夏軍中的士兵也互相告誡說:“今天小范老子 (指范仲淹) 腹中自有數萬甲兵,不比大范老子 (指范雍) 可欺啊!”此間,元昊又故伎重演,數次向韓琦和范仲淹“約和”,但都被識破,于是他決意再調大軍與宋決戰了。
天授禮法延祚四年(1041)春,元昊以10萬之眾,不顧風寒地凍,向宋軍進攻。元昊此舉,表面上直指宋朝的渭州(今甘肅平涼),實際上是為了打擊宋朝西線主帥韓琦率領的逕原路主力。因為當時范仲淹的防務周密有力,不易強攻取勝。
正在高平 (今寧夏固原北) 一帶巡邊的宋朝涇原路主帥韓琦,得悉元昊大軍進入渭州境,已到懷遠城 (今甘肅平涼以北),急忙趕回鎮戎軍,調集1. 8萬人馬,由環慶總管任福和涇原路駐泊都監桑懌帶領,前去抵御。韓琦的部署是: 任福等軍,必須直趨懷遠寨向西到德勝寨,再向南到羊牧隆城。這一帶堡寨林立,相距不過三、四十里,便于調撥糧餉,接濟兵力,主要任務是在敵后迂回,可戰則戰,不戰則伏,以逸待勞,等元昊退兵時,各軍伏擊,以求全勝。韓琦擔心任福不受節制,再三叮囑說:“此去如果違背我的安排,假便有功,也要殺你的頭。”
元昊探知宋軍已發,就命令夏軍在羊牧隆城南,瓦亭川東山擺好陣勢,另派一支隊伍佯攻渭州,引誘宋軍。當任福等軍越過六盤山,到達笄頭山西麓時,正遇夏軍,一戰之下,夏軍敗退,拋棄羊、馬、駱駝,從笄頭山南,沿好水川北岸,向西逃去。任福見夏軍不堪打擊,輕敵之心頓生,將韓琦的叮囑拋諸腦后,當晚即進駐好水川,并與朱觀等所率各支軍隊約定于次日兩路并進,企圖在好水川全殲夏軍。
翌晨,宋軍兵分兩路,朱觀等軍在北,任福一軍在南,被佯敗的夏軍所引誘,進入六盤山支脈的兩川之中,全部陷入了元昊預先布置10萬伏兵的包圍圈內。
這時,任福等始知已經中了元昊的誘敵之計,立即調兵循好水川西行,尋找突圍出路。宋軍撤出六盤山,在距羊牧隆城5里處,從路旁拾得五六只木盒,內有響動聲。任福心中驚奇,命士兵打開木盒,只見有百余只軍鴿騰空而起,鴿哨發出尖歷的哨聲。還沒等任福回過神來,忽見夏軍已從四面山上沖殺下來,宋軍見前無出路,后無退路,只好拼死應戰。
元昊派另一支隊伍圍打朱觀等軍,自己親率一軍直攻任福。宋軍已連續行軍多日,人困馬乏,又在驚疑之中突遭夏軍圍襲,交戰至午時,已漸漸不支,各找出路突圍。只見山頭上樹起夏軍 “鮑老旗”一面,臨陣指揮。宋軍投東,夏軍左伏起; 宋軍向西,夏軍右伏起,處處挨打,不得突圍,有些宋軍只得跳崖而死,尸體高積。夏軍見圍攻得勝,愈戰愈勇。任福在亂軍之中身中十余箭,見大勢已去,后悔莫及,只得以手自扼咽喉而死。
元昊解決了任福一軍之后,即帶大軍壓向東面的宋軍。朱觀所帶的宋軍在夏軍的圍攻之中,本已十分勉強,見元昊大軍砍殺過來,立時大亂。戰至天黑,宋軍只剩朱觀所率本部千余人得以保全,其余諸將都死于亂軍之中。元昊獲大勝而退。
好水川一役,宋方損失慘重,當韓琦率領人馬去迎接撤退下來的敗兵時,行至半路,就被數千名陣亡將士的父母妻子所阻,他們手捧死者舊衣,提著紙錢,擁到韓琦馬頭之前,放聲大哭道: “你們跟著招討(指韓琦) 出征,今天招討回來了,你們卻都死了,你們的魂魄也能跟著招討一起回來嗎?”面對這種悲慟的情景,韓琦悲羞交加無言可答。
好水川之敗,宋廷更加震驚,宋仁宗氣急敗壞,撤去夏竦的職務,將韓琦、范仲淹貶職調用。西夏軍中則一片歡騰,元昊十分得意,他叫謀臣張元在界上寺壁上題詩一首:“夏竦何曾聳,韓琦未是奇。滿川龍虎輦,猶自說兵機。”以此來紀念這次戰役的勝利。
(三) 定川砦之戰:
元昊在好水川之戰獲得大勝后,急于求成,只經過短短幾個月的休整,又點集軍隊,在天授禮法延祚四年 (1041) 七月,向宋朝發動進攻。元昊原計劃先取麟州 (今陜西神木),但被宋將高繼宣招募黥配廂軍2000人的清邊軍阻擊,受挫而退。元昊轉攻府州(今陜西府谷縣),又受到宋將張岊的奮力抵抗。在屢攻皆挫之下,元昊只好暫時罷兵。
宋廷方面,由于好水川之慘敗,不得不放棄主攻速戰的策略,仍然回到守策上來。宋慶歷元年(1041)十月,宋仁宗重新起用韓琦、范仲淹。次年正月,宣布分陜西為秦鳳,涇原、環慶、鄜延四路,以韓琦知秦州,王沿知渭州、范仲淹知慶州,龐籍知延州,分統各路軍馬。在這四路之中,知慶州的范仲淹在夏軍中以“小范老子”出名,善于攻防,范仲淹還著力招撫本地黨項 “熟戶”的酋豪,使他們傾向于宋。韓琦和龐籍也注意修整防務,操練兵馬。惟獨環慶與秦風之間的涇原路是最薄弱的一環。知渭州王沿,品位雖高,但卻不諳邊事,不懂軍事,又腐敗無能。于是渭州就成為元昊第三次大規模進攻的矛頭所指。
延祚五年 (1042) 閏九月,元昊接受國相張元的建議,確定了從西夏屯兵的天都山出發,南攻鎮戎軍,經渭州東南進入關中的軍事行動方案。
元昊大軍出動的消息傳到渭州時,王沿十分著急,忙派涇原路副總管葛懷敏率兵阻擊。這次元昊仍然施展慣用的誘敵深入,聚而殲之的計策。他把葛懷敏所率的宋軍引入定川砦,落入他布置的埋伏圈中。
就在葛懷敏軍及后續軍隊進入定川砦的當晚,元昊就派出一支部隊迂回到定川砦后面,燒毀砦后定川河上的木橋,截斷宋軍退路。又派兵在砦西阻斷流入定川砦內的河道,切斷宋軍水源。這時,葛懷敏明知中計,卻為時已晚。元昊已經率軍沿葫蘆河西岸,穿過褊江川、葉燮會,將葛軍團團包圍。至傍晚,元昊即以銳軍沖擊宋軍。當時正好大風驟起,天昏地黑,飛沙走石,宋軍十分恐怖,陣腳大亂。夏軍趁天時之利,奮力沖擊,宋軍大潰,自相踐踏,紛紛逃進定川砦。主將葛懷敏被士卒從亂軍中救出,抬入砦中后才蘇醒過來。
夜色籠罩的定川砦內,宋軍將士驚魂未定,就見城外西北角火光照天,夏軍士兵手持火把高聲喊話:“你葛懷敏不是總管廳里點陣圖的人嗎?你就算是會指揮打仗的,也落入我們的包圍之中,今天看你往哪里逃?”面對夏軍的挑戰,葛懷敏等束手無策,只有決定天亮后突圍,退回鎮戎軍。
元昊早就在定川砦返回鎮戎軍的長城邊上截斷壕路,布設重兵。宋軍在逃回鎮戎軍的路上,又落入夏軍重圍之中。在夏軍的猛攻之下,宋軍全部崩潰。葛懷敏等諸將無一生還,部下9000余人及馬匹輜重全部被夏軍俘獲。
元昊又乘定川砦一仗勝利之勢,接著揮鞭南下,直抵渭州,馳騁六、七百里,凱旋而歸。在勝利的氣氛之中,元昊以皇帝的身份,用“詔書”的形式,告諭宋朝的關中居民,狂妄地宣稱: “朕今親臨渭水,直據長安”,表示他與宋朝皇帝已經平起平坐了。
五、夏、宋議和
三川口、好水川、定川砦三役的勝利,是元昊稱帝后短短四年中輝煌的戰功,這三仗,使元昊的統治地位更加鞏固,在中國北方,宋、遼、夏三足鼎立的局面也就確立起來。當然,戰爭給宋、夏兩方人民造成的苦難是深重的。對西夏來說,由于戰爭,宋朝停止了榷場貿易和豐厚的“歲賜”,給黨項居民的生產和生活帶來不便,也使黨項貴族暫時失去了一部分物質享受。連年征戰,使西夏國內民窮財盡,人怨沸騰,從戰爭中俘獲的財物盡歸黨項貴族,黨項部眾的厭戰情緒日甚一日。史料上記載,戰后的夏國已經是“死亡創痍者相半,人困于點集。”統治者由于戰爭勝利而發作的狂喜,掩蓋不了西夏部眾為了戰爭付出的血淚代價。黨項族人民編了 “十不如”的歌謠來詛咒戰爭。戰爭也使元昊清楚地看到,西夏還是一個貧窮的小國,要想戰勝一個地廣人眾,歷史悠久的宋朝,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實際上,宋朝在陜西沿邊各路布置的防務力量是難以全面突破的。于是,在三戰取勝的有利形勢下,元昊要尋求和平的可能了。因為和平對于元昊和西夏,無論在當時或在日后,都是有利的。
宋朝軍隊在這三次戰爭中充分暴露了薄弱和混亂,宋廷在對西夏的軍事策略上反復變化,也暴露了政治上的昏庸和無能。宋仁宗對夏國在西北的崛起無可奈何,只好承認西夏的合法存在。
夏和宋的和議就在這樣的形勢下達成了。
在夏與宋交涉的過程中,遼的態度起了催化劑的作用。宋、遼、夏三方鼎立,各自都利用另外兩方的對立和矛盾來保存自己,擴大自己。遼看到宋方連戰失敗的情況,覺得有機可乘,便向宋敲詐,遼方借口遼與夏有“甥舅之親”,宋對夏開戰,為何不預先告知遼,還指責宋在與遼的邊境上有挑釁破盟之意,向宋提出了割讓晉陽 (今山西太原市)和瓦橋關以南10縣地方的要求。宋仁宗本來已經被西夏的問題開得非常頭疼,再被遼這么一嚇唬,馬上就同意每年在交納30萬歲幣的舊額之外,增納銀10萬兩,絹10萬匹,來滿足遼的無理要求。元昊看到遼方未動一兵一卒就得到了二十萬兩匹的好處,十分生氣,覺得遼方明明是分享了自己勝利的果實。加上遼與夏發生了爭奪領屬部族的糾紛,雙方關系緊張起來。這也促使元昊加速與宋媾和,以免處境孤立。
夏、宋之間的議和交涉活動時繼時續地進行著,即使在戰爭期間也未停止。和議的最后達成是在天授禮法延祚七年 (1044) 五月。
夏、宋議和的內容,主要有:
1. 領土。西夏提出割讓領土的要求,但經宋方反對而取消。
2. 歲幣。西夏要求每歲賜予之數至30萬,經過一番爭執,宋朝同意每歲25萬5千(包括銀、絹、茶)。
3. 貿易。宋朝允許恢復榷場,同意西夏使人在京城館驛從事買賣。
4. 青鹽。西夏要求宋朝撤消青鹽內銷的禁令,宋未同意。
5. 稱號。元昊初稱宋為“東朝”而自居“西朝”,稱宋帝為父,自稱男而不稱臣,國號大夏,自用年號,都是力圖保持獨立的地位。宋朝對此堅持不讓,后來元昊改為在文書上稱 “男邦泥定國兀卒曩霄上書父大宋皇帝”。“男”是以父子關系對稱,“邦泥定國”是西夏自稱白高國的黨項語稱,“兀卒”是元昊在國內的自稱,漢語是 “青天子”之意。“曩霄”是元昊自改的名字。
最后,元昊用 “夏國主” 的名義向宋稱臣,并隨送 “誓表”接議和。至此,夏、宋議和告一段落,宋朝用每年25萬5千的代價買得了元昊的誓表稱臣。
六、狼煙又起
夏與遼之間表面上的 “甥舅之親”逐漸冷落,終于在天授禮法延祚七年 (1044) 十月,雙方關系破裂,爆發了戰爭。
一個月前,遼興宗就點集了軍隊,以皇太弟重元,北院樞密使韓國王蕭惠為先鋒。正在發兵之時,國內發生了騷動,實是元昊派人偷入遼境,焚毀遼軍糧草,造成恐慌,拖延遼朝發兵。稍經整頓后,遼興宗就親率騎兵10萬,重元帶騎兵七千,蕭惠領騎兵6萬,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夏、遼之間,以黃河相隔,無城堡可守。遼軍入夏境后,長驅直入400里,未受阻擋。遼興宗將大軍駐扎在得勝寺南壁,待機而發。遼北路軍蕭惠探知元昊大軍屯聚在賀蘭山北,遼興宗即派兵前往掩殺。元昊聞訊迎戰,但抵擋不住,潰退下來。忙派人到遼軍向遼興宗奉表請罪,以為緩兵之計。
當元昊來到遼興宗駐扎的河曲 (今內蒙古伊克昭盟境) 進謁遼興宗時,遼軍營中嚴兵暗伏,殺氣蕭肅。元昊只好一再表示誠意,連連稱罪。在鼓樂聲中,元昊親奉巵酒為遼興宗祝壽,并折箭為誓。遼興宗也回賜元昊酒,許其改過自新。一場戰爭似乎就要煙消云散了,誰知又起波折。
正當遼興宗要班師回朝時,韓國王卻提出反對,他說:“元昊已經忘卻了我們遼國對他們的世恩,所以萌發了反叛的奸計。今天皇帝御駕親征,大軍齊集,是老天給我們的好機會,如果我們不乘此消滅他,將后悔莫及。現在既然已經集合了兵馬,就應該加緊討伐,千萬不可允許議和。”而且,蕭惠在遼興宗尚未決定時,就出動兵馬向元昊發動了進攻。元昊指揮夏軍接了幾仗,都取得了勝利,但看到遼軍不見減少,反而不斷增援,不禁心中驚訝。于是命令夏軍連退三陣,以避遼軍鋒芒,每撤30里,即令兵卒燒盡野草,使百里之地,盡成赭色。遼軍雖有進展,但卻無糧無草,無法再戰。遼興宗看此情景,才答應與元昊講和。
這時,元昊看到遼軍人困馬乏,進退兩難,卻故意拖延時日,不肯立即議和。元昊估計遼軍已經疲憊不堪,就下令突襲蕭惠大營。不料遼軍勢眾,一時不能攻克,元昊只好領兵退向河西。蕭惠見夏軍敗退,急命先鋒從左右兩翼鉗夾,元昊連忙領兵突圍,正在危急之時,老天爺幫了大忙,突然刮起大風,沙塵飛揚,遼軍連眼都睜不開,紛紛奪路而逃,陣中大亂。而西夏軍因久習風沙,不畏天暗塵揚,元昊見勢,即點集隊伍,向遼軍德勝寺南壁大營猛攻。遼軍頓時大潰,遼興宗僅得數騎保駕逃出,夏軍又攻破遼軍數營,得軍器輜重無數。
元昊在河曲德勝寺南壁一仗取得大勝之后,就“勝中求和”,立刻遣使與遼談判。因為元昊知道自己的實力終究是不如遼朝的,如果雙方長久處于戰爭狀態,對自己很不利,所以他很明智地決定以和為結局,由于自己居勝利的一方,談判起來就更加有利。他還破例地免除對被俘的遼國駙馬蕭胡覩施用“劓鼻”之刑,而且釋放回遼。對元昊來說,南壁之戰取勝的成果,主要在于使遼朝正視西夏的軍事實力,承認西夏的政治獨立。
七、身死宮闈
1044年,元昊已經42歲,這一年是元昊一生中相當緊張的一年,他要同時對付北方另外的二強: 遼和宋。在多次戰爭中,充分顯示了他的軍事才能和政治謀略,從而鞏固了西夏政權的自立,在黨項族發展歷史上具有重要的意義。從1044年以后,夏與宋、遼雖然又發生過幾次小規模的戰爭,但基本上處于和平的狀態。
元昊在位期間,為了鞏固自己的帝位,曾采取各種措施,達到專制集權的目的。元昊在戰場上表現了威武神奇,足智多謀的本領,但他本性“兇鷙、猜忍”時常表現出來。他是黨項族的開國皇帝,又是一個兇殘的暴君。為了排除異己,防止外戚篡權,他實行“峻誅殺”的政策,對衛慕氏家族大加殺戮,決不因衛慕氏是皇太后的家族而得到輕饒。他曾經從善如流,延攬人才,對從宋朝叛逃過來的書生張元和吳昊加以重用,甚至委以“國相”之職,為他的稱帝建業出力。但他也由于猜忌和多疑,中了宋朝的離間計,殺掉了能征慣戰,被宋朝邊帥恨之入骨的野利仁榮和遇乞兄弟,雖然他們是元昊野利后的兄長,也沒幸免。
元昊稱帝之后,過著驕奢淫逸的生活。根據史籍的記載,元昊的妻室(后妃)有8人之多。元昊最先娶的衛慕氏,是其母舅之女,幼年失孤,由元昊生母皇太后撫育,年長被元昊納為妃。元昊因衛慕山喜謀叛,鴆殺生母,誅滅衛慕族人,衛慕氏出面規勸,元昊非但不聽,反將身懷六甲的衛慕氏幽禁,不久生下一子,被野利氏妬而進讒,說孩子貌似他人,元昊一怒之下,竟把衛慕氏母子都殺死。
元昊最寵野利氏,曾封為憲成皇后。野利氏美貌妖艷,元昊對她又寵又懼,曾下令任何人不準戴野利氏喜用的金絲編織的“起云冠”,后來野利仁榮兄弟被殺,野利后也被囚居別宮,逐漸失寵。
出于黨項大族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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