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兩晉南北朝·劉義慶·趙泰
南朝宋志怪小說。劉義慶撰。原載《幽明錄》?!短綇V記》卷一○九、《辯證論八注》皆載。魯迅《古小說鉤沉》、鄭晚晴校注《幽明錄》皆輯錄。小說敘寫:清河貝邱人趙泰,三十五歲那年突然心痛而死,停尸十天后又復活了。說他剛死時被二人扶兩腋東行,不知走了多遠,看見一座堅固而高大的城。從城西門進去,眼前出現一官府,有兩道黑門,幾十間瓦房,男女五六十人等候審問,穿皂衫的主吏把趙泰排在第三十名。不久他被喚入,府君查對了姓名,又把他送入南邊一道黑門,有一身穿絳衣的人坐在大屋下,問活著時都干些什么事,有何罪過,作何佛事,有何善行。主審者把各人所說與都錄使者對每個人善惡行為的記錄一一核對。審問完畢后,因趙泰未犯惡,被派做水官監作吏,后又升遷水官都督,總管獄事。并配給他馬,東到地獄巡行。見有一火樹,粗五十余步,高千丈,四周皆有劍,樹上燃火,有六千男子,因咒咀罵詈,奪人財物,傷害良善,皆被插在火劍上受刑。趙泰的父母及一弟也在此獄中涕泣。一會兒,有兩人拿著文書告訴獄吏,言說有三人其家事佛,救解他們生前的罪過,應該由此轉入福舍。三人放出后來到“開光大舍”,大殿珍寶耀目,有一人身長丈余,姿顏金色,項有白光,坐在玉床上。此人即佛,為度人之師,只聽他一聲超度,便有一萬九千人一時被從地獄放出,還有十人升了天。他又來到一座方圓二百里大的“受變形城”。凡生前不奉佛法,在地獄里受過刑的人,都被遣入該城,根據罪惡輕重變作各種鳥獸。還有一城,其中有瓦房,安居快樂,凡生前不作惡也無善行的人,都在這里做被遣使的小鬼,千年后方可變為人。還有一城,名為“地中”,男女五六萬,皆赤身裸體,饑困相扶。趙泰巡行回來后,主者召都錄使者來,經查詢,原來趙泰還有三十年陽壽,于是送他返回人間。復生后趙泰專心奉佛,并為父母及弟作福贖罪。作品通過對趙泰復生后備說地獄一事的描述,旨在勸人奉佛,行善戒惡。敘說主人公趙泰不慕名利,“精進典籍,鄉黨稱名”,三十五歲暴病而亡。可作者有意將其行蹤轉到陰間,經過一番冥界的周游,以其所見所聞告誡世人,慎勿行惡。特別是主者的兩番言談,把作者的寫作意圖表現得很清楚,“恒遣六部都錄使者,常在人間疏記人所作善惡,以相檢校。人死有三惡道,殺生禱祠最重。奉佛持五戒十善,慈心布施,生在福舍,安穩無為”。當泰問主者“人生何以為樂”時,主者說:“唯奉佛弟子精進不犯禁戒為樂耳?!碧┯謫枺骸拔捶罘饡r,罪過山積,今奉佛法,其過得除否?”主者明確地告訴他“皆除”。很明顯,這里所宣揚的正是輪回、果報的佛教教義,其目的是要人們皈依佛門,其中揚善懲惡的思想,必是有感于時勢的動亂而發,有明顯的時代印記。在藝術上作品突出的成就有:(1)以奇異的想象,大膽的夸張,調動各種表現手法,創造了一個具體詳細的地獄環境。這里是一個“錫鐵崔嵬”的大城,里面有“數十梁瓦屋”的官舍;有“白壁赤柱”的“開光大舍”;有“珍寶耀目”的大殿;也有“泥犁地獄”、“受變形城”、“地中”以及眾鬼卒安居的快樂瓦屋等各種去處。有佛祖、泰山府君、真人菩薩、絳衣主者、皂衣主吏、眾多沙門、無數鬼卒、也有像趙泰這樣的水官都督等各個階層的人物,還有萬千受刑罰者、無數變形作禽獸者。更有“火樹”等諸多刑法刑具。其機構之多,門類之細,人員之眾,完全構成了一個嚴密的管理體制,為我們展現了一個威嚴森煞、執法嚴明的地獄世界。這是我國小說史上采取佛經地獄之說作為題材的最早一例,給后世的小說創作在題材上開辟了一個新天地。(2)筆觸細膩,手法多樣,描寫生動。作者在繼承前人注重情節敘述的同時,又增加了較多的場景描繪和細節刻畫,使整個陰間地獄生活歷歷在目、活靈活現。如寫“開光大舍”:“有三重黑門,皆白壁赤柱,……凡大殿珍寶耀目,堂前有二獅子并伏,負一金玉床,云名‘獅子之座’。見一大人,身可長丈余,姿顏金色,項有白光,坐此床上。沙門侍立甚眾,四座并真人菩薩。”當到了泥犁地獄:“男子六千人,有火樹,縱廣五十余步,高千丈,四邊皆有劍,樹上燃火,其下十十五五墮火劍上,貫其身體?!惫P觸細致如微,描寫具體、生動、逼真,有較強的藝術感染力,比以往小說中單調、簡約的概述情節,有了長足的進步。(3)運用強烈的對比手法,表現出陰間“福舍”與“地獄”的強烈反差。作者詳寫地獄巡行,不厭其煩地羅列出各種行刑之地,極言用刑之殘酷,受刑者之慘痛,令人觸目驚心,不寒而栗。而與此形成強烈對照的是“開光大舍”的景象,那里金壁輝煌,有佛高坐,福樂融融。在這明顯的對比中,勸善懲惡的主題也就昭然于眾,足以警誡世人。《幽明錄》中“康阿得”、“石長和”、“舒禮”等條也有類似的佛家地獄描寫,均不及本篇詳備?!囤は橛洝芬嘤洝摆w泰”事,文字有異,但內容基本相同?!斗ㄔ分榱帧肪硎坏鬲z部中有關地獄的描繪,亦源于此。本篇中詳備的地獄世界的出現,作為一種獨特的幻想形式和新穎的幻想素材,被后世用來描寫像唐太宗入冥府、孫悟空鬧地府及席方平苦斗地獄那樣有意義的故事,從中也表現出了進步的思想。同時,作品中奇異的想象、場景的渲染、細膩的描寫、洋洋近千言的篇幅,顯示了志怪小說藝術的進步,可說發唐傳奇之先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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