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戲》簡介|鑒賞
又名《連城璧》。清李漁作擬話本短篇小說集。李漁生平見本書《十二樓》條。
《無聲戲》系李漁早于《十二樓》所作的擬話本小說集,李漁認為小說可視為無聲戲劇(見李漁《十二樓》卷七),故以“無聲戲”命名。其初刻于清順治時。日本尊經閣文庫藏有清初刻本《無聲戲》十二回,首偽齋主人序,有圖。藏書家馬廉舊藏《無聲戲合集》殘本(現藏北京大學圖書館),題“覺世稗官編次,睡鄉祭酒批評”。覺世稗官即李漁,睡鄉祭酒乃李漁之友杜濬。據本書杜濬序,知李漁所作《無聲戲》共兩集,此《合集》乃一、二集之選刻。大連圖書館藏日本抄本《連城璧全集》十二集(十二回),外編四卷(四回),序及署名均同《無聲戲全集》。日本《舶載書目》曾載《連城璧全集》十二回外編六回,現日本佐伯文庫藏有此本,書題為“覺世名言連城璧”。《連城璧全集》乃《無聲戲全集》被禁以后易名所刻(見蕭欣橋《無聲戲連城璧版本嬗變考索》)。其外編所收,或為《無聲戲全集》所收一、二集以外的遺篇,或有新作,無從可知。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年校點本《連城璧》以大連圖書館藏抄本為底本,所缺兩篇據佐伯文庫藏刻本補足,共收18篇短篇小說。
第一回 譚楚玉戲里傳情 劉藐姑曲終死節 敘明嘉靖末年,浙江衢州府西安縣楊村塢的男子婦人,都以做戲為業,女旦腳色猶為這一方的土產。有個女旦劉絳仙,生旦凈丑無般不會,掙起一份大家私,以致丈夫做了有名的員外。絳仙夫婦有一女,小名藐姑,貌賽梨花,唱曲演戲更是她的長技。少年書生譚楚玉本湖廣襄陽府人,流落在兩浙之間,慕藐姑貌美,情愿入班學戲,得與藐姑同堂演習。譚楚玉與藐姑齒頰傳情,又得藐姑力爭,楚玉由凈生擢為正生。二人喜的是上臺,上臺便好做得夫妻。舊戲經二人一做,竟會新鮮起來,看者無不動情。一日,至晏公廟做戲,二人跪在晏公面前,雙雙發誓決不忘義負情,私訂終身。某地有個家資十萬的富翁,家中姬妾有十一房;見藐姑一貌如花,欲娶回家中,湊作金釵十二。富翁兌千金聘禮,交與絳仙,約定第二年十月初三,慶晏公神壽誕的神戲做完后,當晚成親。是時,藐姑見母親再不肯聽己陳情,遂自點《荊釵記》搬演,假戲真做。唱完曲子,藐姑抱石投入戲臺下的河水中,譚楚玉也相隨跳入。二人尸首同漂至桐廬縣新城港口,為莫漁翁救活,遂一起回到譚楚玉家鄉。藐姑靠做針線供給丈夫讀書。三年后,譚楚玉中了進士,殿試后,授福建汀州府節推。上任路上,夫婦又到當年投水之地,恰當地又為慶晏公壽誕作戲,藐姑母親演《荊釵記》中王十朋。藐姑見其母演至生哭錢玉蓮投江時動情哭兒,遂與母相認團圓。后譚楚玉受莫漁翁點化,棄官回鄉,在桐廬縣七里溪邊買幾畝山田,結數間茅屋,欲仿效嚴子陵。藐姑則學些蠶桑之事,二人皆活至九十多歲。
第二回 老星家戲改八字 窮皂隸陡發萬金 敘明成化年間,福建汀州府理刑廳皂隸蔣成心地善良,不肯傷德勒索,不善鉆營,以至弄得衣不遮身,食不充口,人都呼他“蔣晦氣”。后刑廳換了一個青年進士,極喜穿著,只喚蔣成為“教化奴才”。蔣成更弄不到好差事,可憐異常。聞華陽山人善算命,蔣成求為一相。山人算出蔣成命局極是不好,見他痛哭,遂戲將蔣成生辰八字更改。刑廳偶從蔣成命紙上發現與己同年同月同日同時,八字一樣,自己做官,他當皂隸,實有天淵之隔,對之不勝憐惜。乃命衙內取銀,教蔣成買了衣帽。蔣成脫舊換新,合堂呼之“同年官”。此后,刑廳叫他貼堂服事,時刻不離。蔣成也知無不言,扶持刑廳考選吏部。蔣成替他內外糾察,盡心竭力。刑廳見他數載勤勞,替他做了吏員腳色,授為主簿。三年后,蔣成又升了經歷,官囊竟以萬計。
第三回 乞兒行好事 皇帝做媒人 敘明朝正德年間,有個知書識字的乞兒,為人古怪,卻天性慷慨。募化的錢物,不時施于窮苦人家,人給他起個混名叫“窮不怕”。凡北京、河南、山東、山西的人,沒有一個不知其名。竟做了乞丐中的名士。在山西太原府,因有人曾冒充窮不怕行乞,他自己便生計索然,在餓到九死之一生之際,得名妓劉氏救活。劉氏曾受窮不怕大恩,此時與他結為兄妹,留在家中把些閑飯養他。三、五日后,乞兒托故辭了妓婦,劉氏贈其一枚戒指,嫖客送一元寶,乞兒依舊行乞。途遇保定高陽縣寡婦周氏之女被鄉宦騙占,乞兒用元寶、戒指及募化之錢解救。鄉宦告官,高陽知縣判乞兒劫搶官府錢糧,定乞兒死罪。正德皇帝得知后,將一干人眾提到京師,親自審訊,把知縣削職為民,鄉宦即行梟首。原來,贈給窮不怕元寶的嫖客就是正德皇帝。正德要訪民間利弊,私行出訪,游到太原,在妓女劉氏家中住了幾月。劉氏隨正德入宮,已封為貴妃。正德以劉氏故,賜乞兒姓劉,封為皇親國戚。乞兒起先窮不怕,后來富貴太過,倒有些怕起來;見人一味謙虛,朝中文武戲稱為“老先生”。皇帝又做媒人,把周氏女嫁與他為妻。乞兒做皇親后,還時常扮做叫化子,私訪民間利弊,入宮后勸說皇帝。后生子,都為顯宦,自己活到八十八歲。
第四回 清官不受扒灰謗 義士難伸竊婦怨 敘正德年間,四川成都華陽縣童生蔣瑜,曾聘陸氏之女。蔣瑜喪親之后,屢遇荒年,衣食不周,陸家頗有悔親意。蔣家隔壁開緞鋪的趙玉吾之子趙旭郎,貌奇丑,又癡癡呆呆。玉吾貪何姓木客家資富足,為其子聘定何氏女,并將兩個扇墜贈給何氏。蔣瑜在家苦讀,書房與何氏臥房只一壁之隔。蔣瑜偶然在書架上發現一枚扇墜, 攜出估賣。趙玉吾見何氏的扇墜落在蔣瑜手上,疑兒媳與蔣瑜有奸情,遂寫狀上告。成都知府最惱傷風敗俗之人,凡有奸情告在他手里,原告無有不贏,被告無有不輸。知府見何氏貌美、旭郎奇丑,即疑心何氏有奸;及見蔣瑜美貌,即令施夾刑。蔣瑜屈打成招。陸家向有悔親之心,此時順勢逼迫,蔣瑜只得寫了退婚文書。玉吾贏了官司,遣歸何氏,復為子娶陸家女,而陸女實奇丑。一日,知府夫人在知府書房中發現一只兒媳的繡鞋,疑心丈夫與兒媳有染,兒媳含羞上吊。知府百思不解,驀地恍然大悟,教家人順著壁縫拆將進去,結果拆出一個老鼠洞;由此受到啟發,拆蔣、何兩家墻壁,也發現了一個鼠洞,另一扇墜尚在洞中。因此平反了蔣瑜、何氏的冤獄。知府以造物憐四人錯配婚姻,特地著老鼠做氤氳使者,遂判蔣瑜與何氏做夫妻。
第五回 美婦同遭花燭冤 村郎偏享溫柔福 敘明朝嘉靖年間,湖廣荊州府財主闕里侯,五官四肢,都有毛病,別號“闕不全”,娶妻鄒氏,是個絕代佳人。成親之夜,鄒小姐難當闕里侯渾身穢氣;及見面容,嚇得大汗直流。因闕不全過于丑陋,鄒小姐教人雕一尊觀音像,請到書房,待滿月之后,把書房改為靜室,終日吃齋念佛,打坐參禪。闕不全氣甚,定要娶個勝鄒小姐的人當家立業,乃許媒婆元寶酬謝,令去尋訪人家。有何運判壞了官職,急欲湊錢完贓。闕不全見何小姐貌賽西施,付了三百金財禮,設計娶回。不久,何小姐也入了靜室,闕不全負荊下跪,百般哀求,何小姐只是以死相抗。鄒氏與何氏倒是十分相好。闕不全熬了半年,恰有袁進士大妻乘進士入京謁選,要將其二妾打發出門。闕不全先選了姿色中等的周氏,不料周氏不從,竟自縊而死。袁進士夫人遂將才貌俱佳的吳氏嫁給了闕不全。吳氏一也嫌闕不全,因用周氏已自盡自己也要尋死、袁進士回來要算帳的話嚇唬闕不全,闕不全只得也將吳氏送入靜室。及袁進士回,吳氏復去相投。而袁以覆水難收、美妻該配丑夫為理由,依舊將吳氏送給闕不全。闕不全用強制手段將其拘鎖。吳氏心有不甘,欲大家分些臭氣,遂力勸鄒、何,二人心思也略轉。三人遂定了同房各鋪的規矩。闕不全因自己貌丑氣濁,把三個女子做活菩薩供養。三女也不肯十分耗其精血。后來三人各生一子,中舉出貢,闕不全也活到八十歲方死。
第六回 遭風遇盜致奇贏 讓本還財成巨富 敘弘治時,廣州府南海縣有個財主姓楊,因家資百萬,人都稱他為楊百萬。楊百萬善相面,放債時全以面相為重,借出的銀子,沒有一次落空。儒家子秦世良因家事蕭條,廢了舉業,開個極小鋪子糊口。世良向楊百萬借銀五兩,楊百萬看到他的相貌,允借五百兩,世良將銀子盡數買了綢緞,隨眾往海外販賣。途遇風暴,船進島避風,貨物盡被強盜劫去。世良復向楊百萬借了五百兩銀子,窖藏二百兩,只帶三百兩往湖廣販米。途遇一老仆,銀子盡被拐去。世良只得起出藏銀,復往湖廣販米,遇貌相仿佛的秦世芳,結為兄弟。世芳銀子放在家里,卻誤把世良的銀子拿去販米。世良失卻本錢,只得回鄉糾集幾個童蒙學生,靠教蒙館過日。秦世芳生意興隆,得到三萬,回家后,方知本錢俱是世良的,乃把三萬利錢奉還世良。世良不受,楊百萬調停后各人收了一半。那個拐去世良銀子的老仆,原來是為了救自己的主人,主人復職后做了南海縣知縣,也以巨金相酬世良。劫世良綢緞的強盜到了朝鮮,做了駙馬,更以十倍之利償還,秦世良因成巨富。后楊百萬又將寡女嫁與秦世良,妝奩甚厚,一發錦上添花。
第七回 妒妻守有夫之寡 懦夫還不死之魂 敘洪武、永樂時有一進士出身的費隱公,大小妻室共有二十多房,和家敦睦。費隱公四十開外,喪了正室,續一有醋大王之稱的新寡之婦。新婦入門,大發醋勁。費隱公以術治之,人人稱贊,遂有“妒總管”之號。乃廣收門生,專授弭酸止醋之方。費隱公隔壁有一孝廉叫穆子大,婦人淳于氏性奇妒,四十無子,也不許丈夫娶妾生子。穆子大轉托朋友,拜費隱公門下。費隱公傳穆氣魄、才術之法,又刻《征剿妒婦、公討忤逆》的檄文,邀眾人攝服淳于氏,替穆子大娶了二個絕色婦人為妾。淳于氏妒性復萌,百般磨折穆子大及二妾。穆子大藉口進京會試,脫身至費隱公家,哭訴從前之苦,央救二妾性命。費隱公出奇計,令穆子大藏匿家中,將敦于氏賣出二妾接入與穆同住,旋令穆假死。淳于氏守活寡未滿一年,思量再嫁,費隱公設計,使穆子大夫婦及二妾完聚。后來夫妻之內,大小之間竟和好不過。淳于氏把前妻生三子,領在身邊撫育,當做親生子一般。后來二妾又連生六子,眼見十孫,成為一縣之中第一個繁衍之族。
第八回 妻妾敗綱常 梅香完節操 敘嘉靖、萬歷年間,江西建昌府秀士馬麟如娶妻羅氏。因無子,娶妾莫氏。又收丫環碧蓮做通房。莫氏生子之年,麟如大病一場,羅氏、莫氏皆矢志守節。惟碧蓮言語模棱,麟如頗怪其無情。及麟如病愈,尤嗜醫道,荒疏學業,致會試失意,遂往別鄉行醫。至揚州,治愈知府。后隨知府至陜西,留貌相仿佛的朋友萬子淵在揚州行醫。子淵看病染了時疾,一病而亡,遂誤傳麟如死。莫氏、羅氏誤信訛傳,席卷房中之物,先后嫁人。獨碧蓮留于舊舍,不住的做些女工針指,撫養莫氏子。麟如受知府激勵,在陜西應試,中舉后回鄉。乃重修花燭,與碧蓮做結發夫妻,發誓永不重婚再娶。碧蓮勸麟如贖回羅氏、莫氏,同享富貴,麟如不應。麟如春闈得意,中了頭甲,衣錦還鄉。羅、莫見前夫如此榮耀,悔恨欲死,都央馬族人勸麟如取贖,麟如終不允。羅氏后夫懼麟如勢焰,用言語百般傷觸凄辱,羅氏受氣不過,自縊而死。莫氏嫁破落戶,熬饑受凍,指望日后親生兒子相認;怎知兒子盡避著她,只認碧蓮為母,莫氏怨恨而死。碧蓮三十之后,連舉二子。麟如死后,碧蓮與二子全賴莫氏所生子扶持。
第九回 寡婦設計贅新郎 眾美齊心奪才子 敘明弘治年間呂哉生,貌清麗標致,得訓蒙先生教誨,務心向學,十四歲赴考,中了縣里第一。揚州人見他是福建籍貫,說他冒籍。呂哉生遂回到福建,縣、府試仍連中第一。因言語不便,乃舉家遷往南京,后至貢士。一顯宦慕呂聲名,招贅為婿。小姐貌奇丑,不上一年,暴病而亡。呂哉生便常在妓院中走動。一時院中女子,唯呂哉生品評鑒賞過的方稱名妓,內中尤以沈留云、朱艷雪、許仙儔三人為最。三女立意要嫁呂哉生,又慮呂哉生私自議婚,娶個妒婦后難容己輩,遂替呂哉生聘定風姿綽約的喬小姐為妻。呂哉生自己擇定才貌俱佳的寡婦曹婉淑,并愿棄家入贅。三妓聞知曹極妒,預先租下房屋,設計把呂哉生接去與喬小姐完婚;又修書一封;把曹氏羞辱了一番。曹氏遍尋呂哉生不見,又氣又急,請好事者貼出尋人招子,引出一個知情的殷四娘。殷四娘令呂裝病,言此病非見喜不除。三妓心活,殷四娘復調停一番:喬小姐作大,三妓女做下,把曹氏夾在當中,使她不大不小,介于妻妾之間。五女集資置了一所絕大花園,揀了吉日,一個才子,五位佳人,合來住在一處。呂哉生據了五美,終日埋頭讀書。后連中兩榜,由縣令做起,直到憲副之職。
第十回 吃新醋正室蒙冤 續舊歡家堂和事 敘萬歷初南京富戶韓一卿娶貌極標致的楊氏為妻,楊氏偶染瘋疾,成了瘋皮癩子。一卿另娶皂隸女陳氏為妾。陳氏原以為楊氏已是不治,自己日后便是正室;那知楊氏的病自陳氏過門后,竟見好轉。陳氏父本貪一卿家富,遂與女兒相謀,給楊氏服毒藥。楊氏服毒后,以毒攻毒,瘋皮癩子變做美貌佳人。一卿見妻子容貌復舊, 遂相愛如初。一卿性慳吝,陳氏屢將家中什物偷偷寄與父親;反把賊情事冤屈楊氏。一卿果然疑慮,常與楊氏嘔氣。楊氏只得寄信父母,教少相往來。陳氏復趁楊氏表兄來借宿,設計誣楊氏與其表兄有奸情事。一卿信之;自此與楊氏日間不共桌、夜里不同床,只當休了的一般。陳氏作孽,鬼神附體,被扯與癩豬同宿,自供以往設計謀害楊氏諸事。后陳氏染上惡疾,渾身肌膚變做牛皮蛇殼,與楊氏當初的病大同小異。不會吃醋的楊夫人,享了一生忠厚之福。
第十一回 重義奔喪奴仆好 貪財殞命子孫愚 敘明萬歷年間,福建泉州府同安縣單龍溪以經商為業。龍溪長子早喪,遺腹生下一孫,就叫遺生;次子單玉與遺生雖是叔侄,年相上下,如兄弟一般。兩人同學讀書,不管生意之事。龍溪有一義男叫百順,能寫會算,龍溪常將他帶在身邊做事。百順為人信實,行家店戶都抬舉他。龍溪見他結得人緣,就把脫貨討帳之事都交與他。有人背后勸百順聚些銀子,贖身后自做人家,百順不依,越發受人敬重。龍溪慮己有不測,兒孫不諳事務,遂帶了單玉與遺生往討陳帳、兼販些貨物。不料一子一孫不慣風霜之苦,又加水土不服,都生了病。龍溪貨物脫不了手, 伏侍子、孫又受累,致一病不起。臨危之際,將藏銀告知二人。二人棄了龍溪,竟回鄉掘藏。百順聞訊,千里赴喪。龍溪臨終囑百順不必入鄉營葬。百順帶孝披麻,寢苫枕塊,如親生兒子一般。百順欲扶喪回去,眾行家店戶以龍溪子孫虎狼,力勸他不可這樣做。百順以奴仆之人,不可與家主相抗,隨將靈柩裝載回鄉。回至同安縣,方知單玉與遺生為爭奪銀兩,遺生失手把單玉打死,遺生自己也在監中暴病而亡。百順擇三處葬了龍溪及其子、孫。因龍溪沒有親房,百順刻了家主神主,逢時掃墓,遇忌修齋,追遠之誠,比親生子更加一倍。后家業興隆,子孫繁衍,衣冠累世不絕。
第十二回 貞女守貞來異謗 朋儕相謔致奇冤 敘明弘治年間,廣東瓊州府定安縣秀才馬既閑,是個名士,娶妻上官氏,也是名族。上官氏千嬌百媚,又且賢慧端莊,自十四歲進馬氏之門,夫妻恩愛異常,不曾有一句參商的話。馬既閑有個同社的朋友姜念慈,性喜戲謔。一日,馬、姜同在朋友家暢飲,姜醉后言與馬妻有私,且舉出物證。既閑疑慮,回家一驗,越發狐疑。不想過了幾日,姜念慈竟死了,正應了他自己所言得陰癥病的話。既閑卻深信其妻與姜生有染,寫了休書,令人抬回母家。上官氏父母兄弟見上官氏言語激烈,就替她寫了狀紙,告到縣里。定安縣知縣包繼元是廣東第一位清官,有包龍圖后身之譽,不但定安縣里沒一樁冤獄,就是外府外縣的疑難事,也必審得情形畢露。包知縣準了狀詞,判定有奸之事乃姜生酒后戲言,令既閑與上官氏依舊復和。既閑不肯依斷,包知縣便偽作城隍文牒,又擬姜念慈筆法作了一篇供狀,盡釋既閑之疑。既閑迎回上官氏,夫妻恩愛更倍于前,三年之中,連生二子。馬既閑為官后,碰到詞訟,必原情度理,直做到三品官。
外 編
卷之一 嬰眾怒舍命殉龍陽 撫孤煢全身報知己 敘嘉靖末年,福建興化府莆田縣秀才許葳,狀貌若婦,娶妻石氏,生下一子。其妻生子時得產癆而亡,遂欲尋個絕色龍陽,為續弦之計。城外開米店的尤侍寰年已六十多歲,只有妾生一子,名叫瑞郎,生得雪白粉嫩,賽過女子。許葳在天妃賽會時巧遇瑞郎,慕其風姿,將汗巾、詩扇相贈。尤侍寰欲得五百金,方肯出子。許葳典房賣地,湊足銀兩,交與尤侍寰。許葳、瑞郎成親,如魚得水,似漆投膠。瑞郎慮自己壯老色減,用剃刀自去男勢。此后,瑞郎索性婦人打扮,又把郎字改做娘字,終日在繡屋中紡織刺繡。瑞娘勸許葳領回托乳母撫養的兒子, 愛若親生。眾人妒忌至美為許葳一人所得,遂狀告其“私置腐刑,擅立內監,圖謀不軌”。太守怒極,標手提審。許葳被頭號竹板打得皮開肉綻,回到家中,氣成一病,懨懨不起。許葳臨終將子托付瑞娘,又囑其離鄉避禍。許葳死后,瑞娘攜子投漳州母舅家過活。及子承先長成,生得標致惹人,被知縣召去服役。瑞娘與母舅商議,三人逃至廣州府。瑞娘開個鞋鋪,愈加嚴督承先讀書。后承先中舉授了知縣,把瑞娘待如親母。
卷之二 落禍坑智完節操 借仇口巧播聲名 敘崇禎年間,陜西西安府武功縣女子耿二娘,豐姿綽約,聰慧異常。鄰居老翁誤吞魚鉤,醫生為之束手,二娘以計取之;又以計治愈妯娌手骨,人都服她好計,稱之為女陳平。李闖王前鋒至,頭領見二娘貌美,將之掠在軍營中欲做夫妻,二娘假意應允,預帶破布、巴豆防身。頭二夜,頭領求歡,二娘假以行經拒之。第三日,二娘拈出巴豆油涂在身上,即時臃腫潰爛,由此得保清白。二娘哄騙頭領,言家有窖藏萬金。頭領信實,便與二娘扮做乞丐夫妻,回家起銀兩。路上,二娘將巴豆混入飯中,頭領吃下去,瀉個不住。兩日工夫,弄得焦黃精瘦,路也走不動。二娘服侍越加殷勤。二娘把頭領安置在本家相近的古廟中,報信與丈夫二郎。二郎與眾人趕至廟中,二娘撮藥止了頭領的瀉,借他的口,表明自己的心跡。眾人將頭領毆死。二娘完貞回家,又得了頭領的銀兩。
卷之三 說鬼話計賺生人 顯神通智恢舊業 敘萬歷初年,淮安府桃源縣貧士之女顧云娘,先也曾許過一家人家,未及出嫁,丈夫亡故。守制三年后,云娘嫁與秀才顧有成續弦。顧有成只會讀死書,除此之外,不辨東西,不記左右,人都叫做“顧混沌”。云娘嫁有成后,不等三朝,竟出理事,把丫環奴仆逐一分付,俱要依令而行。云娘見以前米糧錢財俱是丫環奴仆經手,便用心監守稽察。那米糧是被丫環克扣后置于一小倉廒中;錢兩則被管事家人藏過匿于菜園里。云娘一一察知,恐徑自取出,只顧財物,難結人心。云娘便請尼姑道婆一起拜懺,假托顧有成死去的前妻陰靈不散,指引奴仆丫環藏匿之處,把怨恨生者之心,變成懼怕死者之念。從此丫環奴仆個個改了心腸,換了主意,再不敢騙錢偷糧。顧有成見云娘有點鐵成金之術,又能做無米之炊,把她當做神仙。云娘將掘出的銀子用來囤積糧食,不上三十年,做了桃源縣中第一個財主。待兒子長成,娶了媳婦,云娘惟恐媳婦不會當家,把以前原委說出,以此做個防欺御騙的樣子。
卷之四 待詔喜風流趲錢贖妓 運弁持公道舍米追贓 敘萬歷年間,南京名妓金莖,容貌嬌艷,態度娉婷,往來的都是青云貴客。某公子費二、三千金結識她,一心要娶她作妾,只因父親在南京做官,恐生物議,遂每月出五十兩銀子包下金莖。公子隨父親至北京讀書,臨別又兌六百兩銀子給金莖,為一年薪水之費,莖娘也誓言相守。分別一年后,公子借回家省母,竟到南京謀娶。時莖娘已死,留下一封血書。公子感念追薦,把莖娘作副室安葬。后來,公子遇一方士,方知莖娘是被人服春藥后弄死的,慚愧不已,燒了血書;次日差人往南京,毀去副室金氏的牌位。此后,公子刻了一篇戒嫖文,逢人就送,見有迷戀青樓的,就下苦口極諫。此卷又敘崇禎末年,揚州有個妓婦叫雪娘,生得態似輕云,腰同細柳。只是從幼嬌癡,自己不會梳頭。待詔王四常替雪娘篦頭,偶看見一本占花魁的新戲,動了娶妻之心。媽兒欲得一百二十兩方許雪娘從良。王四要討媽兒的好,分內分外事,忙個不停。過了四、五年,方把工銀湊足作聘禮。媽兒抵賴,雪娘也偷了王四的銀兩后翻了臉皮。王四告到縣里,反被重杖三十,枷號了十日方才放回。王四央人寫了張四六冤單,專在雪娘門前吵鬧。有個解糧運官主持公道,設計讓媽兒退還銀兩。王四感激不盡,又慮轉去仍要吃媽兒之虧,遂求運糧官帶入京師,別圖生理。
卷之五 受人欺無心落局 連鬼騙有故傾家 敘嘉靖初年,蘇州人王小山,性喜白手求財,自小在色盆行里走動,得些小頭。后來本事強了,做了賭行經紀,見了富家子弟,定要把他扯下水,串通慣家,不輸干凈不放他出門。齊門外有老者王繼軒,為人忠厚有余,年近五旬才得一子,取名竺生。繼軒不想兒子上進,只求承守家業,故到了十六、七歲,半步也不放出門。偶有一年,繼軒運米往山東、河南販賣,臨行分付竺生閉門謹守。一日竺生得病,母以為是拘束出來的,便叫竺生到外面走走。竺生偕了表兄朱慶生出游,誤入王小山開的賭場。王小山以抽頭誘竺生,竺生母禁之。竺生舊病又發,借散心為名,復上王小山賭場。自此以后,王小山教竺生一面拈頭,一面學賭。不上三、五日,都學會了。竺生將拈的小頭做了本錢,一連三日,贏了三百余金。竺生怕母親盤問,借個拜匣鎖了,寄在小山家中,日日來賭。到第四日,竺生與慶生合了錢賭,二百多兩銀子卻輸得干干凈凈。竺生又把田地房產盡數抵押,也輸個罄盡。繼軒回家知兒子賭輸,氣悶而亡。王繼軒鬼魂找王小山報仇,把他賭場上騙來的產業與祖父遺下的田地,盡數送個干凈。后小山日日懺悔免禍。
卷之六 仗佛力求男得女,格天心變女成男 敘萬歷初年,揚州府泰州鹽場施達卿,以燒鹽起家。發財后,利心尤重。達卿年近六十,尚然無子,妻向有醋癖,直到五十過后,方許討幾個通房,卻也絕無子嗣。達卿志誠,鑄一面準提鏡,日日拜佛求子。菩薩顯靈,言其禍從財得,囑其散財施舍,務使窮民得著實惠,方可有子。自此,達卿與灶戶分利唯取三分;以前陳帳,一概蠲免;又砌路修橋,救饑救寒。不久,通房有孕,達卿布施之心稍淡,惹出許多謗詈之言,道他為善不終。十月后,通房產下一個石女。時恰遇奇荒,達卿把倉中的稻子,盡數發出,賑濟饑民;又收起鹽本,教人到湖廣江西,買米賑粥。連舍三月,全活饑民上千。又逢瘟疫大作,達卿令人晝夜做棺材施舍;又到鎮江請名醫,蘇州買藥材,救生掩尸。待善事圓滿,石女兩腿間長出男勢,因取名奇生。后奇生長大,資性聰明,人物俊雅,十八歲就補廩。十年后,選了一任知縣,一任知府。致仕之時,家資仍以萬計。
清順治十七年(1660),明降臣張縉彥(崇禎時曾任兵部尚書,先降李自成,又降清兵)因劉正宗案連遭彈劾(見《世祖實錄》), 《清史·貳臣傳》載御史蕭震疏中有: “自歸誠后,仍不知洗心滌慮,官浙江時編刊《無聲戲》二集,自稱‘不死英雄’,有‘吊死在朝房,為隔壁人救活’云云,冀以假死涂飾其獻城之罪,又以不死神奇其未死之身。”部儀定其死罪,后抄沒家產,流徒寧古塔死。據錢實甫《清代職官年表》,知張縉彥順治十一年至十五年任浙江省布政使,故李漁得張資助刻《無聲戲》當于此期間內。張縉彥被彈劾后,《無聲戲》成為禁書,今所見《連城璧全集》及外編均無“不死英雄”之語和“吊死朝房”之內容,可知易名改刻后已刪落此內容。然以后,不僅《無聲戲》絕版, 《連城璧》在國內也竟不復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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