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聞一多》全文與讀后感賞析

那一天只要命運肯放我們走！

不要怕；雖然得走過一個黑洞，

你大膽的走；讓我掇著你的手，

也不用問哪里來的一陣陰風。

只記住了我今天的話，留心那

一掬溫存，幾朵吻，留心那幾炷笑，

都給拾起來，沒有差；——記住我的話，

拾起來，還有珊瑚色的一串心跳。

可憐今天苦了你——心渴望著心——

那時候該讓你拾，拾一個痛快，

拾起我們今天損失了的黃金。

那斑斕的殘瓣，都是我們的愛，

拾起來，戴上。

　　　　　　　你戴著愛的圓光，

我們再走，管他是地獄，是天堂！

讀者熟識的聞一多是位愛國主義詩人，實際上他的情詩也很耐人尋味。聞一多曾對自己作過這樣的評價：“我只覺得自己是座沒有爆發的火山”(1943年11月25日致臧克家信)。熾熱滾燙的巖漿被表面板結的地殼束縛了，只能在地下運動著，這就是聞一多的精神世界。因此，對真摯愛情的渴望和異乎尋常的克制，感情潛流的奔突和沉著的自持的統一，就形成了聞一多情詩凝重、沉郁、略帶一些苦澀味的風格。

本詩的第一句就框定了這首愛情詩的前提：“那一天只要命運肯放我們走”，因此全詩的基調也就是對一種不可知的命運所賜予的愛情的渴求。詩中用了第一人稱的抒情方式，更使讀者感到親切，似乎聽到了一對為現實生活所拆開的情人，在分手前輕聲輕氣地說著情話。他們嘆今生無緣，而只得將自己不可能實現的希望，寄托在另一個世界。“一個黑洞”與“一陣陰風”便是對另一個渺茫的世界的暗示。然而即令是死，也并不會使情人們感到害怕，因為有自己久久渴念的愛人許諾：“讓我掇著你的手”，那就盡可以大膽地走。“走”便是詩中情人們所決定采取的第一個大膽的行動，只有“走”才能擺脫世俗的一切束縛。而“拾”則又是詩中著力突出的情人們的第二個行動。在第二、三小節中，五句詩行連用了六個“拾”字，這是有意的重復。有了“走”才有“拾”，“拾”是針對失去的東西而言的，要拾起“一掬溫存”，“幾朵吻”，“幾炷笑”，“珊瑚色的一串心跳”，“損失了的黃金”，“斑斕的殘瓣”。這些正好用以形容此時情人們無限辛酸與惆悵的心情。只要那一天“我們”能拾起今天所不得不丟失的愛，戴著愛的圓光，那就不管它是地獄是天堂，作為情人的“我們”都會義無反顧地毅然走去，無限欣喜地一路“拾”去。所以全詩題為《收回》乃是為了強調收回這本該屬于自己、卻又不得不丟失的愛情這一層更深的含義。

詩人在創辦《詩鐫》之后，對提倡格律詩發表了很多主張，而本詩卻是一首并不嚴格的格律詩，可能是愛情河水的泛濫導致了嚴格的格律的“決堤”。本詩形式的最大特點便是口語化，不像聞一多其他詩中常有不少典故；句子短而明瞭，往往由12個短句組成一個詩行。如第二節第一行有一句半，押句中韻，而二、三行均由三個短句組成，第三詩行若停在二句末，“差”也是合韻的，但詩人似乎意猶未盡，故重復了“記住我的話”這一句，使之更口語化，也更有強調作用。以全詩的韻律來看：　ABAB，CDCD，EFEFGGG，前三節運用交韻形式，比較隨意自然。隨著感情的奔放達到了高潮，最后一節最后三個詩行，改變了前面交換穿插的押韻方式，連押“方”韻，響亮、鏗鏘，表現了一種堅強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