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研究·詩學概念·勢
與詩學有關的美學概念。是在“道”、“文”、“意境”等范疇之下,與“形”、“神”、“風骨”、“氣象”等處于同一理論層次。在諸多文藝樣式的創作中,“勢”指人們借助語言文字或聲音節奏,遵循一定的審美規律而展現的藝術節律或變化動態。“勢”既是構成文藝作品整體美的審美要素,同時又作為審美鑒賞和藝術評價的一種特定標準。劉勰《文心雕龍》專設《定勢》篇,云:“夫情致異區,文變殊術,莫不因情立體,即體成勢也。勢者,乘利而為制也。”唐宋以后,“勢”的理論運用愈加廣泛,義蘊也愈加豐富。但“勢”作為中國古文論中特有的審美概念,有其深厚的文化內蘊。“勢”在先秦的哲學、軍事論著中已廣為運用。如兵書《孫子》有《勢》篇,謂“戰勢不過奇正”,“故善戰者,求之于勢,不責于人,故能擇人而任勢”。孫子用“勢”來概括戰爭過程中各種因素相互作用的動靜流止的變化節律及其必然趨勢。而《管子》中有《勢》、《形勢》等篇,把“勢”看作宇宙萬物之“道”的表現形態,自然節律及其發展趨勢的內在驅動力。這些意見,雖非論藝,但為后代文論家將“勢”向審美范疇轉變,奠定了思想文化的基礎。書論、畫論早在漢魏時代已受其影響,如《全后漢文》錄有東漢崔瑗《草書勢》,蔡邕《篆勢》、《隸勢》,文字雖可能是經過西晉衛恒整理加工而成,但論其理論淵源,決非純屬偽托。劉勰在《文心雕龍》中提出“定勢”的理論,并非偶然。此后,至唐代,有《文鏡秘府論》地卷所錄《十七勢》,皎然《詩式》有《明勢》,齊己《風騷旨格》“詩有十勢”,清王夫之《薑齋詩話》等,于詩歌創作之“勢”,論述日漸廣泛。綜合言之,“勢”的審美義蘊主要包括以下四大層次,即客體、主體、藝術手段、文學作品。在客體層次上,“勢”指現實地成為人的審美對象的運動規律、存在秩序、發展變化的藝術態勢。如《文心雕龍·定勢》篇中的“自然之勢”,“勢”是由作為宇宙本體、萬物本原的“氣”的流動、貫注而形成的節律。“勢”與“形”或“體”相須為用,靈活多變而相機制宜,蘊含著藝術活動中的動態美。在主體層上,“勢”是人在審美活動中心理定向發展的思維規律及其內在心理驅動力。如《文鏡秘府論》地卷所錄王昌齡論詩“十七勢”,每“勢”之后,都有詳細說明和例證。其第九“感興勢”云:“感興勢者,人心至感。必有應說,物色萬象,爽然有如感會。”“勢”與詩人的靈感相關,指詩人思維和情感活動在外物激發誘導下的高度活躍的藝術節律。在藝術方法層次上,主要指不同的文學樣式運用不同的藝術媒介和手段,創作藝術作品的方式、方法和規律。如《文心雕龍·聲律》云:“凡切韻之動,勢若轉圜;訛音之作,甚于枘方。”《物色》:“長卿之徒,詭勢瑰聲,模山范水,字必魚貫。”指詩賦創作中運用詞采、聲律以造藝術之勢,甚至也包括了因文體之異而進行正確選擇的行文氣勢,如《定勢》云:“繪事圖色,文辭盡情;色糅而犬馬殊形,情交而雅俗異勢。……章、表、奏、議,則準的乎典雅;賦、頌、歌、詩,則羽儀乎清麗。”“勢”有時又指藝術構思和整體布局的匠心及其審美的效果。如皎然《詩式》論“明勢”云:“高手述作,如登衡、巫,覿三湘、鄢、郢山川之盛,縈回盤礴,千變萬態(文章開闔作用之勢)。”而在作品層次上,“勢”指藝術境界中的動態美及其鑒賞者的心理效應。如王夫之《薑齋詩話》云:“論畫者曰:‘咫尺有萬里之勢’。一‘勢’字宜著眼。若不論勢,則縮萬里于咫尺,直是《廣輿記》前一天下圖耳。五言絕句,以此為落想時第一義,唯盛唐人能得其妙。”其所稱“勢”,不僅指作品氣勢或體勢,更強調了藝術創作中的藝術概括和審美升華,在有限的時空中,集中表現“人情物理之變”的動態、趨勢,給人以馀味無窮的審美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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