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文化·書法篆刻·篆刻
篆指篆書,刻指用刀來刻,篆刻是指將篆字寫在一種預先造好的、面積不大的(一般1~10平方厘米)物質材料上,用刀照寫好的字刻出來。所以篆刻是一種書法和雕刻相結合的藝術形式。由于它面積很小,有“方寸之內,氣象萬千”之美譽。
篆刻是鐫刻印章的通稱。印章最早叫作璽。由于它的主要用途是蓋印,所以又叫“璽印”、“印章”、“圖章”,或單稱“印”、“章”等。秦始皇統一中國后,規定“璽”的名稱為天子專用,大臣以下就只能用其他名稱了。
璽印的作用,最初主要是作為一種憑信,以防假冒。《后漢書·祭祀志》說:“詐偽漸興,始有印璽以檢奸萌。”《周禮》中有“貨賄用璽節”的記載,可見它與那時的貿易有關。據說古代官員將它帶在身上,可以作為任職的憑信,相當后來的身份證。后來璽的用途逐漸擴大,手工業者用它作為制造器物的印記,所謂“物勒工名”。金幣上蓋上它,作為貨幣的名稱,如“郢爰”。將金屬印加熱后蓋在馬身上,叫“烙馬印”(圖101)。還有“吉語印”,據說帶在身上可以給人帶來好運,有“辟除不祥”作用等等。后來將它用在書畫上作為收藏者的標識,叫藏書畫印等。至于作為一種獨立的藝術品進行創作和欣賞,是較晚的事。總之,篆刻由實用的工藝逐漸變成一種高雅的藝術形式。
古代制印的材料有金、銀、銅、鐵、玉、石、骨、木等,以銅印最多。由于金屬材料較硬,多是鑄造,即先在泥土模子上刻字,然后澆鑄而成。只有少數印章出于急用,是在預先鑄好的印坯上隨手鑿刻,稱“急就章”,許多將軍印就屬此類。印紋有兩種,一種是筆畫突起的,叫陽文或朱文(印在紙上為紅色);一種筆畫凹下,叫陰文或白文(印在紙上呈白色)。
在紙張發明以前,書寫材料主要是竹簡或木板。書信則大多寫在木板上,寫好后用同樣大小的木板蓋在上面,用繩索捆好,為了防止人們隨便拆看,就在捆結處放一塊泥塊,用印章印在泥塊上,這就是“封泥”。是當時印章的主要用途。晉末南北朝以后,紙張取代了簡牘,人們就用印泥印在紙帛上。典型的印泥以朱砂、麻油和艾調合而成。唐代以前印泥曾用黑色或藍色,后世都用朱色,只是遇到國喪或家喪才在一定時間內使用黑色或藍色。
秦漢以前,官印一般2.5厘米見方,大印可到5~6厘米,私印一般1~2厘米。后世加大,官印可到10厘米。藝術篆刻則不受任何限制。古代印佩戴身上,一般體積較小,上面有紐,簡單的是瓦鈕或鼻紐,精致的則有各種獸紐,如獅紐就是最常見的一種。元末明初,文人治印開始采用質地較軟的葉臘石作為治印材料,治印一藝也就由篆書到刻印完全轉入文人之手,從而開始了文人治印的繁榮時代。
一種非常特殊的現象是:入印的書體,從古到今,一般都用篆書。用隸書、楷書者極少,而且一般都屬于實用印章方面。因為印章形狀的特殊需要(如根據器形籌劃布置等),早就形成了一種特殊書體。如漢代許慎《說文解字》說秦書有八體,其中“摹印”,就是八體之一。另如繆篆、九疊篆等就都是治印專用的。自然,一般的大篆、小篆以及它們的各種變體,也都為篆刻家們采用。
中國的篆刻藝術源遠流長,自春秋戰國時期直至當代,風格各異,形式眾多,流傳不絕。
商代有沒有璽印?現在尚未完全確定。商代的甲骨文中尚未發現“璽”或“印”等字。本世紀30年代曾在安陽殷墟遺址中出土了三顆類似璽印的圖形。有人認為這證明商代已有了璽印;也有人認為當時土層關系并未十分確定,尚不能最后認定那就是商代之物。
關于璽印最早的文字記載見于春秋時期。如《左傳·襄公二十九年》(前544)載:“季武子取卞,使公冶問璽爾,追而與之。”孔穎達注云:“璽,印也。”《周禮》亦有幾處涉及古璽的記載。鄭玄注云:“璽節者,今之印章也。”從這些記載看,春秋時已有璽印是無疑的。從實物方面說,現在已發現的許多早期璽印,很可能屬于春秋時期的作品,但尚未找到考古上的確證。為了謹慎起見,有些學者就把早期的璽印都劃入戰國時期。而戰國時期已有璽印,已多次得到考古材料的證明。如長沙伍家嶺出土的銅璽、河南信陽戰國墓黃腸木上的火烙印,都是例證。另外,從文字學上說,已出土的戰國簡牘和帛書上的字同璽印上的字都很一致,亦可作為旁證。
從實物來看,羅福頤主編的《古璽匯編》,共收入秦以前古璽5 000余方,其中大部分是戰國印。有官璽、姓名私璽(圖102)、吉語璽、單字璽幾個部分。白文印一般字外沿邊有一個方格,有的字間還有界格。朱文印一般有寬邊,字畫較細。這是戰國璽印的最典型的形式。字形安排大小參差、錯落有致,筆畫挺拔秀麗,極為耐看,至今仍具有很強的藝術魅力。
秦代時間很短,可以確定為秦印的數量不多。“邦司馬印”、“邦侯”等印,因不避諱劉邦的“邦”字,應屬秦印,另如“皇帝信璽”封泥也可能是秦印。秦印繼承戰國以前傳統,一般仍有邊闌和界格,但都使用小篆。
漢印數量很多,藝術上也達到了古印的高峰。漢印一般取消了邊闌和界格,白文印最多,使用篆書而帶有隸書筆意,其主調是筆畫方整、布局均勻,氣勢飽滿,渾穆端雅。漢印的高明之處是能在外形基本相似的限度內呈現出豐富的變化,有久看不厭的效果。如著名的“淮陽王璽”(圖103)(漢代規定侯王印可以稱璽,與秦代不同)是漢印中平正一路的代表。此印在篆法的工穩、布白的勻稱、風神的雅正等方面,幾乎都達到了無懈可擊的程度。漢代(包括魏晉)的“急就章”,(圖104)由于軍務急迫,臨時刻就,筆法、布局、刀法都很隨意,又呈現一種一般工穩的鑄印中所沒有的拙樸自然的情趣。由于漢印藝術性高和比較工穩,學習不易產生流弊,元明以來,一直是公認的初學篆刻的范本。
漢印的制式,大約一直延續到魏晉時期。晉末紙張已很豐富,桓玄下令以紙代簡,印用在封泥上的時代也就結束了。在治印尚未轉入文人手中之前,篆刻藝術有一個衰落時期。
唐代以前,雖也有過像漢印那樣的輝煌時期,產生過許多優秀作品,但主要還是以實用為主,未見文人參予的有關記載。大約從唐代開始,出現了有關文人用印的記載,宋元時期逐漸增多,明清時期達到高潮。如唐人竇臮的《述書賦》中提到了“印驗”一詞。記載有“貞觀”、“開元”等年號印和徐嶠的“陶安”、張懷瓘的“張氏永保”以及“周昉”等人名和收藏印。李泌的“端居室”可說是文人室名印的肇端。但這些印大部分都未流傳下來。有些書畫作品上所蓋的“貞觀”、“褚氏”等印章,算是現今能夠看到的早期作品。
書畫作品上出現的宋代文人印已經不少,如歐陽修的“六一居士”、蘇軾的“東坡居士”、賈似道的“似道”、“秋壑珍玩”等印都是較有名的。特別應該提到的是米芾與印章的關系。沙孟海先生在《印學史》一書中認為:“今天論印學的形成,可以溯源到米芾。”米芾(1051~1107),是宋代四大書家之一。傳說他的自用印都是他自己篆文和自己鐫刻的。他自己能寫篆書和隸書,見于刻帖。在他的《書史》、《畫史》等書中也有治印情況的記述,并說過他曾為王銑之印作篆,說明他曾自作印篆是肯定的。從他傳世的印跡來看,刻工比較粗放,說是由他自己捉刀,也是可能的。所見他的印有“米芾”、“米姓之印”、“祝融之后”等多方。有些印采用九疊篆,猶是隋唐傳統。
元代篆刻是篆刻史上的一個重要時期,它為后世篆刻完全轉入文人之手奠定了基礎。這一時期有代表性的篆刻家是趙孟頫、吾丘衍和王冕。
趙孟頫是元代書畫大家,在篆刻學上也作出了很大貢獻。他提倡漢印,認為應以漢印為正宗,對后世印學的健康發展產生了巨大影響。他自己的印章都是自己篆文,請別人奏刀。他用小篆,圓熟優美。陳辣評其印說:“其文圓轉嫵媚,故曰圓朱。要豐神流動,如春花舞風,輕云出岫。”流傳的印跡有“趙孟頫印”、“趙氏子昂”、“松雪齋”等。
吾丘衍(1272~1311)亦作吾衍,字子行,號竹房、貞白居士,浙江衢州人。居杭州。與趙孟頫往還甚密,都主張以《說文》為本。吾丘衍的印作有“吾衍私印”、“布衣道士”等。筆畫平直工穩,有漢印遺韻,與趙孟頫不同。他在篆刻藝術方面更主要的貢獻是他的印學著作。他著有《學古編》、《印式》等書。《學古編》中的《三十五舉》是最早具體論述篆刻的論著。此書出后影響極大,印學界幾乎人手一編。后人續其書者如《續學占編》、《續三十五舉》、《再續三十五舉》等層出不窮。可見影響之深遠。
王冕(1287~1359),字元章,號煮石山農、飯牛翁、會稽外史、梅花屋主等。浙江諸暨人。為元末著名書畫家和篆刻家。自幼貧苦,曾為人放牛,自學成才。屢舉不第,隱于故里九里山,以賣畫為生。他對印學最大的貢獻是首先采用了葉臘石治印,從而開啟了文人自篆自刻的新時代。與他同時同里的劉績在《霏雪錄》中說:“初無人以花乳石刻印者,自山農始也。”又說:“山農用漢制刻圖書,印甚古。”據考證“花乳石”即諸暨所出“蕭山石”,石質接近“青田石”。王冕的繪畫作品上有其自治印“王冕私印”、“王元章氏”、“方外司馬”等。“王冕私印”等行刀恣肆,有急就章效果。由于使用較軟的石頭作印材,行刀顯得自然流暢,又與鑄印和急就章都有不同。
篆刻藝術發展到明代,已經完全成熟,文人都能自書自刻。這一時期出現了系統的集古印譜和印學論著,并開始形成篆刻流派。其代表人物有文彭、何震、蘇宣、金光先、甘旸、朱簡、汪關、梁袠等人。
文彭(1498~1573),字壽承,號三橋,江蘇蘇州人。著名書畫家文征明的長子。先后任南京和北京國子監博士,人稱文國博。文彭開始還是用牙章,自己篆文,請別人奏刀,后來他偶然買到四筐原擬制作首飾用的凍石(花乳石),于是放棄牙、角等材料,專用凍石治印。王冕用花乳石治印,知道的人不多。文彭此舉,使花乳石治印在篆刻家中得到普及。他一生主要精力集中在治印上。周亮工《印人傳》云:“論印一道,自國博開之,后人奉為金科玉律。”可見他在印學史上的重要地位。另外,大約也是從他開始才有了印學流派,人們稱他為“三橋派”,或“文派”。文彭的印風,在使用凍石以前傾向宋元趣味,用石料以后,轉為漢印風格。其作品偽造的甚多。可靠的有“文彭之印”、“文壽承印”、“天外賓”等。文彭的學生,以何震最為有名,后繼者有李流芳、歸世昌等。
何震(約1530~1604),字主臣,一字長卿,號雪漁,江西婺源人(明代婺源屬徽州)。后長住南京。與文彭齊名,人稱“文、何”。周亮工《印人傳》說:“其與文國博,蓋在師友之間。國博究心六書,主臣從之討論。”又說:“三橋之啟主臣,如陳涉之啟漢高。”何震除受文彭的影響之外,還從古印中汲取營養。當時顧從德的《集古印譜》出版,收古印1 700余方,各種面貌具備,對何震印風的多樣化起到啟發作用。此外,他的成名也得到了汪道昆的幫助。汪氏為文學家,官兵部司馬、侍郎。汪氏從文彭處得到凍石一批,“以半屬國博,以半倩主臣成之。”后又請他游歷諸邊塞,以至使“大將軍而下,皆以得一印為榮”。人云“主臣之名,成于國博,而騰于谼中(汪道昆曾隱居黃山谼谷)司馬”。何震和文彭都主張篆刻以秦漢印為宗,以六書為準則。他曾說:“六書不精義入神,而能驅刀如筆,吾不信也。”李流芳評他的印說:“各體無所不備,而各有所本,復能標韻于刀筆之外,稱卓然矣。”何震的印作“柴門深處”以猛利見稱;“顧起元印”、“吳之鯨印”寓活潑于穩健;“云中白鶴”則較勁爽。何震首創了單刀側鋒刻邊款,為后世所取法。他對后世影響極大。被譽為皖派(又稱徽派、黃山派、新安派)的開山鼻祖。先后師承他的有蘇宣、梁袠、朱簡、金光先、程樸等人。
蘇宣(1553~1626?)字爾宣,又字嘯民,號泗水,又號朗公,安徽歙縣人。幼承家學,喜讀書,善擊劍,性格豪放。他曾在文彭家設館,得文彭傳授篆法。后又從顧從德、項元汴處博覽古璽印,路數始寬。人謂他與文彭、何震鼎足而三,又稱他為“泗水派”。有《印略》三卷。周亮工《印人傳》稱“以猛利參者何雪漁,至蘇泗水而猛利盡矣”。這一說法自然不錯,但觀其印跡,猛利之外又有蘊藉甚至典雅的韻致。
金光先,生卒年代不詳,活動于明代萬歷(1573~1620)年間。字一甫,安徽休寧人。初師何震,后專攻漢印,得漢印神韻。他的印布局嚴整,于細微處又很精巧。其“武德長印”、“楊惲私印”等都有這些特點。他的印論亦很有見地。如他認為:“刻印必先明筆法而后論刀法。今人妄為增損,不知漢印法,平正方直,繁則損,減則增,此為筆法。筆法既得,后以刀法運之,斫輪削鐻,知巧視其人,不可以口傳也。”
甘旸,字旭甫,號寅東,秣陵(今江蘇南京)人。隱居于雞籠山。有《集古印譜》五卷、《甘氏印集》等。其印得秦漢印之神髓而有變化,被稱為當時的正統派。朱文“吳鳴皋印”,白文“梁士升印”,都篆法精嚴,刀法穩健。小印“丘隆私印”亦腴潤豐滿。
朱簡,生卒年代不詳,字修能,一字畸臣,安徽休寧人。明代著名篆刻家和篆刻理論家。著有《印書》、《印圖》、《印品》、《印章要論》、《印家叢說》、《修能印譜》等。《印品》一書,首先考證出流傳的戰國璽印為先秦印章,對印的真偽、章法等都有論述,并首先提出篆刻流派問題。朱簡與陳繼儒、李流芳、趙宦光等友善。他以趙宦光的草篆入印,加強了印篆的抒情性,對后世產生了很大影響。清人魏稼孫論印詩說:“凡夫(趙宦光)創草篆,頗害斯籀法,修能入印刻,不使主臣壓,朱文啟鈍丁(丁敬),行刀細如掐。”秦爨公亦說:“修能以趙凡夫草篆為宗,別立門戶,自成一家,一種豪邁過人之氣不可磨滅,奇而不離乎正,印章之一變化。”朱簡的作品“米萬鐘印”、“陳繼儒印”都筆畫有力,轉折峭拔,展現出宏偉的氣勢。“朱簡”小印則顯示出師法古璽的深厚功力。
汪關,生卒年代不詳,原名東陽,字杲尗,因得漢印“汪關”一枚,遂改名關,更名尹子,安徽歙縣人。居婁東(今江蘇太倉縣)。有《寶印齋印式》等。他與林皋、沈世和合稱揚州派。又因他曾居婁東,又稱婁東派。周亮工《印人傳》將他的印歸入“和平”一類,云“以和平參者汪尹子”。也有人稱他為“工筆派”。他的印確是刀法工穩,一絲不茍,顯得干凈秀美。
梁袠(? ~約1637),字千秋,江蘇揚州人,住南京。梁裹為何震的重要繼承人。他學何印能夠亂真。清代的丁敬、鄧石如都曾受到他的影響。
明末的篆刻家還有李流芳、歸昌世等,亦有一定影響。
清代篆刻是中國篆刻史上的鼎盛時期。一時人才輩出、流派紛呈,藝術上亦出現全新的面貌。程邃和歙四子、丁敬和西泠八家、鄧石如和鄧派,以及趙之謙、吳昌碩、黃士陵等都是具有獨特風格和巨大影響的篆刻大家或流派群體。周亮工、汪啟淑等則在篆刻譜錄和印家品評方面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程邃(1605~1691),字穆倩,一字朽民,號垢區、垢道人、青溪朽民、野全道者、江東布衣等,安徽歙縣人,后寓居揚州。師事陳繼儒,與黃道周、陳子龍友善。程邃的時代,文、何印風已走向衰落,陳陳相因,喪失了活力。程邃在朱簡之后,力矯時弊。其特點是:篆法上綜合鐘鼎古文,以離奇錯落的手法改變舊貌。正如周亮工《印人傳》所說:“印章一道,初尚文、何,數見不鮮,為世厭棄。……黃山程穆倩邃以詩文書畫奔走天下,偶然作印,乃力變文、何舊習,世翕然稱之。”又說:“……劉漁仲、程穆倩復合‘款識錄’大小篆為一,以離奇錯落行之,欲以推倒一世。雖時為之歟,亦勢有不得不然者。”他的“程邃之印”,(圖105)“程邃”二字甚大,“之印”二字甚小(其中“之”字更小),幾不成比例,但依然協調;刀法極為渾厚有力,形似殘破而藝術上卻很完整,有很濃厚的“現代”氣息,這在篆刻史上是一個創舉。
黃小松將文、何稱為“南宗”,稱程邃為“北宗”。
巴慰祖(1743~1793),字予藉,又字子安,號雋堂,又號蓮舫,安徽歙縣人。居揚州。他與程邃、汪肇龍、胡唐稱歙四家,又與董洵、胡唐、王聲稱董、巴、胡、王。印作“董小池”和“下里巴人”,或古茂豐雅,得古璽神韻;或簡靜優游,在唐宋朱文印基礎上有所創造,都達到了相當完美的境地。
胡唐(1759~?)又名長庚,字子西,號西甫,別署城東老人、木雁居士,安徽歙縣人。“歙四子”之一。他是巴慰祖的外甥,與巴慰祖齊名,稱“巴胡”。他能吸收程邃、巴慰祖等人之長,但創造性不夠。
西泠八家是清代最有影響的印學流派之一。共包括丁敬、蔣仁、黃易、奚岡、陳豫鐘、陳鴻壽、趙之琛、錢松八人。其中丁、蔣、黃、奚為前四家,二陳、趙、錢為后四家。
丁敬(1695~1765),字敬身,號鈍丁,硯林、梅農、丁居士、硯叟、龍泓山人,浙江錢塘(今杭州)人。幼年家貧,以賣酒為業。乾隆元年(1736)曾被舉博學鴻詞科,不就,布衣終身。好金石碑版,與金農、汪啟淑等交往甚密。性格孤傲。著有《龍泓山人集》。丁敬的印受朱簡影響,以漢印為基礎,參以隸書筆意,用切刀法表現筆意,高古新奇,遂出文、何之外。奚岡云:“印刻一道,近代惟稱丁丈鈍丁先生獨絕。其古勁茂美處,雖文、何不能及也。”魏钖曾亦說他“寸鐵三千年,秦漢兼元明”。他自作詩說:“古人篆刻思離群,舒卷渾同嶺上云。看到六朝唐宋妙,何曾墨守漢家文。”可見他吸收的范圍十分廣泛。從他的朱文印“丁敬身印”可以看到朱簡的影響和刀筆的功力。從白文印“敬身文印”又可看出行刀的自然和印格的高致。
蔣仁(1743~1795),原名泰,字階平。因得漢銅印蔣仁而改名。號山堂、又號女床山民等。浙江仁和(杭州)人。學丁敬,印風拙中有巧。
黃易(1744~1802),字大易,一字小松,號秋庵。浙江仁和人。金石學家。與丁敬合稱“丁黃”。主張“小心落墨,大膽奏刀”。認為“漢印有隸意,故氣韻生動”。
奚岡(1746~1803),原名鋼,字鐵生。一字純章,號蘿龕、鶴渚生、蒙泉外史、散木居士。浙江錢塘人。布衣。印師丁敬而稍秀潤。
陳豫鐘(1762~1806),字凌儀,號秋堂,浙江錢塘人。其印秀潤工整,與丁、黃不同。
陳鴻壽(1768~1822),字子恭,一字曼生。浙江錢塘人。與陳豫鐘齊名。其篆刻略帶草意。
趙之琛(1781~1852),字次閑,一字獻甫。浙江錢塘人。布衣。印較工巧。
錢松(1818~1860),原名松如,字叔蓋、耐青。號鐵廬、西郭外史。浙江錢塘人。印屬樸茂一路,被稱為浙派后勁。趙之琛說他是:“丁黃后一人,前明文、何不及也。”
趙之謙曾論浙派各家說:“浙宗見巧莫如次閑,曼生巧七而拙三,龍泓忘拙忘巧,秋庵巧拙均,山堂則九拙而字一巧。”此論大致說明了西泠派各家的特點。
清代另一重要的篆刻流派是以鄧石如為代表的鄧派。
鄧石如為書法大家,篆隸真草皆善,篆書被康有為尊為清代開山祖師。他以隸書筆法寫篆,并以生動活潑的篆書體現在印上,看不出多少刀刻的痕跡。如“江流有聲斷岸千尺”(圖106)就屬這樣的作品。他曾自言:石如“摹篆,剛健婀娜”,非常中肯。他“印從書出”的實踐,開拓了新的印風格局。并使后來的吳熙載、徐三庚、趙之謙、吳昌碩、齊白石等都大受影響。吳熙載、徐三庚等更可稱為鄧派的傳人。
吳熙載(1799~1870),原名廷飏,字熙載。后以熙載為名,字讓之。號晚學居士。江蘇儀征人。他是包世臣的學生、鄧石如的再傳弟子,頗能繼承鄧法。他的印,剛健不如鄧石如而流暢飄逸則過之。現在一般對他評價都甚高,有人認為他“晚年駕凌于鄧石如之上”。但也有人對他評價不高,如趙之謙認為:“讓之于印宗鄧氏,而歸于漢人,年力久,手指皆實。謹守師法,不敢逾越,于印為能品。”
徐三庚(1826~1890),字辛穀,號井罍,別號金罍道士等。浙江上虞人。他初師浙派陳鴻壽、趙之琛,后轉學鄧石如。他的印充分發揮了篆書的優勢,婀娜飄逸,有“吳帶當風”之譽。也有人認為他有些作品有雕琢氣。他的印在同治、光緒(1862~1908)年間影響甚大。
趙之謙是晚清著名書畫、篆刻家。他對金石文字學亦有研究。有《二金蝶堂印譜》《趙撝叔印譜》、《悲盦印勝》等。趙之謙對浙、皖兩派都有吸收,又從秦漢印中、特別是從新出土的金石文字如秦權、漢磚、漢魏碑刻中廣泛吸收營養,從而形成自己的風格面貌。沈樹鏞稱其“為六百年來撫印家立一門戶”。趙之謙的印結字、章法、刀法都很工穩,平穩中又有豐富的變化,意境清新,趣味雋永(圖107)。初學他的印不易產生流弊。他自己有詩云:“古印有筆尤有墨,今人但有刀與石。此意非我無能傳,此理舍君誰可言。”印中有筆墨,這是趙之謙的追求,他確實也在許多篆刻作品中達到了這一點,趙之謙在浙皖兩派之外另開一派,對后世影響深遠。
黃士陵(1849~1908),字牧甫,一作穆甫,號倦叟,晚年號黟山人。安徽黟縣人。八、九歲即開始刻石,后被人推薦到北京國子監攻讀金石學,得到王懿榮、吳大澂等專家指導,為他的篆刻成就打下了很好的基礎。黃士陵治印主張平正光潔,反對故作殘破。他說:“仿古印以光潔整齊勝,唯趙撝叔為能”。又說:“趙益甫仿漢,無一印不完整,無一畫不光潔,如玉人治玉,絕無斷續處,而古氣穆然,何其神也!”他主張治印不敲邊、不去角、不作修飾。就是在這種思想指導下,他創造了一種光潔、平正、風格明快的印風(圖108)。關鍵是他能做到光潔而能不失于俗氣,平直中能有變化。其實他所說的“無一印不完整、無一畫不光潔”而能“古氣穆然”者,正是他自己的特點。
黃士陵對近現代篆刻影響甚大,人稱黟山派。有人將他和吳昌碩譽為工筆和大寫意兩派。亦很有道理。鄧爾疋、喬大壯、壽石工等都深受其影響。
吳昌碩的篆刻先從《飛鴻堂印譜》入手,轉師浙派,后又學鄧石如、吳讓之、趙之謙。吳昌碩長期師《石鼓文》,他曾自云“予學篆好臨《石鼓》,數十載從事于此,一日有一日之境界”。他以書法入印,成為其印的重要特點。他的印和黃士陵相反,是一種潑潑辣辣,所謂粗服亂頭式的印風。給人的印象是一種渾厚蒼茫、氣宇軒昂的美。他除了師法《石鼓》等雄渾的作品作為基調以外,還在使用工具和刻制方法上采取了許多前人不曾用過的方法。如他使用了“鈍角”的刻刀。他將錢松的切中帶削的刀法和吳熙載的沖刀法結合起來。講究鈍刀猛力,成為一種特殊的、新穎的用刀方法。他的印能在秀麗中見蒼勁、粗豪中不失高逸之氣(圖109)。吳昌碩在中國印學史上獨樹一幟,具有鮮明的個性特點。就豪放一路說,前人難以比擬。就個人風格的成熟性來說,印學史上也是少有的。
齊璜(1863~1957),原名純芝,后名璜,字白石,一字瀕生。號白石山人、寄萍老人、三百石印富翁等。湖南湘潭人。雕花木工出身,自稱“木居士”。齊白石二十歲以前開始學習篆刻。從丁、黃入手,后學趙之謙,以“老實為正,疏密自然”為追求的目標,打下了很好的基礎。后又“印外求印”,學《天發神讖碑》,又學秦權,求其“縱橫平直,一任自然”。他喜用單向沖刀,主張不削不作,從而形成了鮮明的個人風格(圖110)。如“中國長沙湘潭人也”一印,純用單刀,刀法猛利,一面光挺,一面有碎石自然崩裂之跡,皆一刀刻就,這在前人是很少見到的。朱文印“人長壽”,分朱布白甚見匠心,刀法亦極自然,絕無削作之弊。齊白石的印被稱為“齊派”,對現代印壇影響甚大。
和齊白石同時的還有黃賓虹、羅振玉、趙石、趙時㭎、陳衡恪、王禔、喬曾劬、鄧散木、來楚生、寧斧成、羅福頤等,都在篆刻藝術方面有所成就。
書法和篆刻在中國古代既有很強的實用性,又是高雅的藝術形式,而且它們與其他藝術形式、特別是中國畫之間相互影響、相互滲透,緊密結合在一起,構成中國古代藝術的重要門類。書法篆刻的形成本以作為象形文字的漢字為基礎,而當它們成為藝術形式之后,又可以脫離漢字的文字內容而變成一種十分抽象的美感形式,特別是書法,藝術家通過線條的起伏宛轉和頓挫揚抑來表現自己的思想感情,它是以中國為主的漢字文化圈所特有的美感表現形式,這種美感形式的突出特征在于它的抽象性,它注重表現而不重再現,其中蘊藏著豐富的美學涵義。書法篆刻在中國古代不僅僅是一種藝術形式,它們同時又是文人士大夫陶冶性情、修心養性、寄托懷抱、品味生命的重要形式,因而其中蘊含著深刻的文化意義。書法篆刻藝術先后傳播到日本、朝鮮等漢字文化圈各國,至今仍在這些國家內有很強的生命力。本世紀以來,特別是近十年來,書法篆刻藝術不斷發展,影響也日益廣泛,從事人數之多,成績提高之快,都是以往任何時代所不能比擬的。近幾十年來,出土的古代字跡日益增多,甲骨文、先秦和秦漢以來的簡牘、帛書等都成為人們師法的對象,許多書法家和篆刻家在繼承古代書法篆刻藝術優良傳統的基礎上,吸收借鑒多種文化思潮和藝術形式,努力進行新的探索和創造,書法篆刻的理論研究也不斷地深入和拓展,所有這些都預示著書法篆刻的新的全面繁榮時期將要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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