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梁陳之間以描寫和歌詠女性美為特點的一個詩派。“宮體”之名,始見于《梁書·簡文帝紀》:“然傷于輕艷,當時號曰‘宮體’。”梁簡文帝名叫蕭綱,酷好文學,他為太子時,他的宮廷中聚集了一批詩人,他們的一部分詩歌,專寫男女之情,以及女性的容貌、舉止、情態、衣飾乃至生活環境、所用器物等,辭采艷麗、刻畫細巧、音節流暢、情意婉轉,從題材到風格都形成顯著特征。因其作者最初是太子及太子東宮僚屬,故被稱為“宮體詩”。描寫歌詠女性之美與專寫男女之情并非始于梁朝,如《詩經·衛風·碩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又如漢武帝時的樂官李延年所寫歌詞:“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至于南朝民間歌曲,其中歌詠男女之情者,更是數不勝數,如《子夜四時歌》:“開窗取月光,滅燭解羅裳。含笑帷幌里,舉體蘭蕙香。”寫得相當直露。宋、齊之間的文人詩,如謝脁《贈王主簿》:“輕歌急綺帶,含笑解羅襦。”沈約《六憶》:“解羅不待勸,就枕更須牽。復恐旁人笑,嬌羞在燭前。”更是非常露骨。這類詩不能簡單說是“愛情詩”,古人為其取了一個非常貼切的名字:“艷詩”或“艷情詩”。事實上,在中國古代,“艷情詩”不但源遠,而且流長,但作為一個太子來提倡這種“艷情詩”,卻是史無前例。他叫宮廷文人徐陵(后來成為陳朝的“一代文宗”)特地編了一部古今詩歌總集《玉臺新詠》,專收歷代描寫歌詠女性及男女情事的“艷情詩”,來為其“宮體詩”張本。蕭綱甚至明確宣稱:“立身之道與文章異:立身先須謹重,文章且須放蕩。”這簡直是對傳統詩教的徹底反叛。陳后主及其宮廷詩人如徐陵、江總轉相煽合,推波助瀾,“宮體詩”便成為梁陳兩代文學的主流。因梁、陳都是短命王朝,故后代史家多將“宮體詩”視為“靡靡之音”或“亡國之音”,甚至將其作為“反面教材”,要后代帝王引以為戒。唐以后正統文人多以“輕靡綺艷”四字來為“宮體詩”作斷語,現代批評家則目其為“色情”,將其封殺。無庸諱言,以正統觀念來衡量,宮體詩的格調不高,“輕靡綺艷”有之,“色情”則不盡然。如蕭綱的《美人晨妝》:“北窗向朝鏡,錦帳復斜縈。嬌羞不肯出,猶言妝未成。散黛隨眉廣,燕脂逐臉生。試將持出眾,定得可憐名。”又如江總《閨怨篇》:“寂寂青樓大道邊,紛紛白雪綺窗前。池上鴛鴦不獨自,帳中蘇合還空然。屏風有意障明月,燈火無情照獨眠。遼西水凍春應少,薊北鴻來路幾千。愿君關山及早度,念妾桃李片時妍。”這都是典型的宮體詩,將其與北宋的艷詞以及明代的《山歌》、《掛枝兒》等民歌比較,可以說是“小巫見大巫”。宮體詩風并未隨著南朝的滅亡而消歇,它一直蔓延到唐初,如劉希夷《代悲白頭翁》(“洛陽城東桃李花,飛來飛去落人家……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張若虛《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等,都還明顯留著宮體詩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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