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八勝圖
清·原濟作
紙本淺設色
縱二○.四厘米
橫二七.一厘米
藏日本住友博古館
此八勝圖計《山溪道上》、《黃山道上》、《白龍潭》、《蓮花峰》、《山君巖》(又名《虎頭巖》)、《湯池》、《煉丹臺》、《文殊院》等八幀。其首有吳昌碩書:“清湘山水,聽帆樓珍藏。”可知是清末廣州收藏家潘正煒舊藏。
黃山是原濟畫得很多的題材之一,立軸、長卷、冊頁,各得勝狀。《黃山八勝圖》似乎是從更多幅數的黃山冊頁中分離出來的一部分,每頁均有題詠,多為辛亥(1671)以前自作詩文。從第八幀“初上文殊院,觀前海諸峰”等題記來看,應是初登或再登黃山的一段時期內所畫。己酉(1669)登黃山,徽州知府曹冠五曾令其次子曹攜帶匹紙七十二幅與原濟同行,因此,也有可能完成于這一年。原濟客宣城時,與梅清過往甚密,畫風頗受影響,鑒之于《黃山八勝圖》,定作早期作品出入不會太大。
不過,一個更為重要的依據,則是作品所煥發出來的那種特定氣質。
原濟作為創新派的杰出代表,是以蒼茫豪拓、淋漓灑脫的“氣勝”而著稱的。然而,具體到《黃山八勝圖》,與其說它是革新派的典型作品,毋寧說是通貫革新派與保守派的典型作品更為恰當。
和作者同類題材的作品相比較,此八勝圖顯然更重韻味。尤其是《白龍潭》、《湯池》、《煉丹臺》諸幅,體格明秀,筆意清靈,濡染雅致,非復后來的粗樹亂石、遒筆勁墨所肖。照理,黃山以奇制勝,峰奇,松奇,云奇,泉奇,《煉丹臺》的題句中也數用“奇”字,但作者似乎并未以奇見奇,而是以平(自然)見奇。構圖以端莊治欹側,點線以沉穩治爽利,情調以寧靜治靈動,作風以溫文治夸張……總而言之,在強調含蓄平淡的功效,追求祥和靜穆的韻味,與后人所熟識并被推崇備至的“揭我之須眉”者迥異。
但如果真將之置于同時代以韻勝的作品群里,它畢竟又顯示出“氣勝”的本色。即便清空如《山君巖》,娟秀如《白龍潭》,穩實如《文殊院》,依然透露出一種縱橫開闔、雄健峭拔的氣度,腴潤中不乏風骨,謹嚴處疊顯恣縱,細秀里兼饒蒼古。重視生活,深入物理,曲盡形態的努力,可以在每一幅獨運的匠心之中體味到。
黃山八勝圖 (文殊院)
黃山八勝圖 (煉丹臺)
原濟早期山水得益于梅清,梅清晚年畫黃山又受原濟膏沐。梅清有一《黃山十九景冊》,其中《湯池》一幀,與原濟《黃山八勝圖》里的《湯池》丘壑極像。另有一幀題曰“石濤和尚從黃山來,曾寫數冊見示”云云。有可能原濟此冊或類似的黃山冊曾經當時畫社同人交流切磋。那是一種以畫為寄的藝術活動,與后來的以畫為生大不一樣。故宮博物院所藏《石濤手札》,內有一封給買主的信云:“先生向知弟畫原不與眾列,不當寫屏,只因家口眾,老病漸漸日深一日矣……或有要通景者,此是架上棚上伸手仰面以倚高高下下,通長或走或立等作畫,故要五十兩一架。”原濟越是自具面目的作品,便越具爽利痛快、元氣淋漓的氣格,但一強調過頭,便到了某種劍拔弩張、狂怪作態的不恰當程度,淪為“縱橫習氣”,從而大大降低了作品格調。產生這種“縱橫習氣”的直接原因,固然是個人風格的過分強調,其間接原因,又何嘗不是商品意識的侵蝕所致?如果說《黃山八勝圖》因韻傷氣而導致個人面目不是最為鮮明的話,那么,恰恰是這種決不故作姿態的平和面目,保證其不受“縱橫習氣”的沾染。而這種平和面目,在作者個人風格成熟之后,便很少見到了。也就是說,它之所以被認為原濟作品中的難得精品,正是因為沒有達到作者“氣勝”的頂點,從而也不復具有“氣勝”所帶來的某種必然缺陷。無執故無失,似乎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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