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江賣魚圖

南宋·李東作

絹本水墨

縱二三.六厘米

橫二五.二厘米

藏故宮博物院

此圖是南宋后期臨安(今浙江杭州)畫工李東所作的一件商品畫。說它是商品畫,理由是作者靠賣畫為生,因為在當時,他常到都城御街上出售他畫的《嘗醋圖》、《村田樂》之類作品,深得市民和一些畫院畫家的歡迎。盡管有些文人士大夫瞧不起他的畫,覺得他的作品不足以供清賞,但李東全不在意,他把自己藝術的根子扎在廣大市民審美要求的土壤中,獲得了繪畫創(chuàng)作的自由。也許正因為這樣,他沒有進畫院為宮廷作畫,而是靠著自己的創(chuàng)造才能和來自民間的廣泛閱歷,畫一些為普通平民喜聞樂見的題材,有的是傳統(tǒng)的,如《嘗醋圖》、《村田樂》等,有的則是自己新制的現(xiàn)實題材,如這幅《雪江賣魚圖》。

這幅畫在有限的畫面中,表現(xiàn)了豐富的內(nèi)容。不妨從兩個方面來細細賞析。先從由近而遠的第一個河岸看去,那落盡了樹葉的枯枝老干之下,一位腳夫正哆嗦著在溪橋上行走,向前面的住家走去。順著他的走向,繞過一片叢樹,有一臨湖而筑的屋舍。湖面上茫茫蒼蒼,只見一葉漁舟靠近住家,漁夫向住家主人賣他剛剛獲得的鮮魚。畫家好像并不就此住筆不畫了,而是在屋舍后的枯枝樹叢中,隱隱地暗示出轉(zhuǎn)向山后的小路,也許那里還有人家,漁夫在這樣寒冷的氣候下,盼能多賣掉一些魚來維持生計。但畫面上并沒有再出現(xiàn)房屋,而是代之以重疊的山峰,擋住了觀者的視線,使觀者只好憑己意想了?？墒侨藗円姷降倪@一切,已是十分充實了。在另一方面,畫家處理雪和景物的覆疊關系,手法卻是空靈的。江面、天際和遠近的山體,不同層次地染過淡墨,而河灘、舟篷、房屋頂部、樹枝梢頭,卻不著一筆,使寒江雪意活脫地出現(xiàn)于畫面。這是畫家的經(jīng)意之作,可表達出來的感覺,卻十分自然。中國古代繪畫藝術崇尚的“意趣”,就從這自然的感覺中生發(fā)?？凑麄€畫幅的空白只是那么一點,但提供給觀者的想象空間卻出乎意料的大。這是為什么呢?主要就在畫家把握虛實輕重的關系上,煞費了苦心。那占了畫幅很大位置的峰巒,看去遮擋視線?？山?jīng)畫家妙筆勾寫,它們淡淡地隱去,和那陰霾滿布的雪天融為一體,使人不感到山的局促,而覺得是那天色的迫壓。這樣,反襯出近處的河岸的開闊,盡管它實際只占了畫面小小的一角。這里說的空靈,不在畫內(nèi),而在畫外,在觀者的想象之中。

雪江賣魚圖

李東這幅作品,還有一些值得重視的地方。他在描寫漁民生活時,表現(xiàn)手法上吸取了當時宮廷畫院山水構圖的長處,同時也把士大夫畫家的水墨功夫借鑒過來,取得了很好的畫面效果。水墨的運用,很好地渲染了雪江寒氣,因濃淡對比明顯,層次出得來,空間易于擴展,使這幅沒有一點色彩的作品,看去卻是像有眾多顏色層次的畫。這表明,宋代畫工的藝術修養(yǎng),已從描金填彩的工匠制作,發(fā)展到了水墨揮灑富于個性的狀態(tài)。李東勾畫樹干枝梢,舟橋屋舍的用線造型能力,足可和當時宮廷畫家的水平相頡頏。他的高超技巧,還在于善于兼收并蓄。故像《雪江賣魚圖》這樣的佳構,在當時的欣賞習慣中能獲得認可,也就不難理解了。對我們今天說來,它的可貴之處,不僅由于它體現(xiàn)了民間畫工的繪畫藝術水平,而且還在于它具有更多的現(xiàn)實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