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蜂繞綠蕙,避雀隱青微。
映日忽爭起,因風乍共歸。
出沒花中見,參差葉際飛。
芳華幸勿謝,嘉樹欲相依。
素蝶,即白蝶。這首詠蝶詩體物入微,描摹傳神,是一首難得的佳作。詩的前六句,詩人以細膩的筆觸,描繪了素蝶的動人形象。你看,在那風光旖旎的大自然中,一群素蝶忽兒似與蜜蜂相依為伴在綠草叢上盤旋,忽兒為躲避鳥雀的追逐在微葉之下隱藏,忽兒映著明媚的陽光翩躚起舞,忽兒順著和暢的春風飛向遠方,忽兒在錦簇的花團中若隱若現,忽兒在參差的密葉里穿進穿出。這些詩句猶如電影中的鏡頭,伴隨著由綠蕙、青微、陽光、春風、紅花、碧樹組成的背景的不斷轉換,展示出了素蝶輕盈飄然、千姿百態的身影。不僅如此,詩人在描摹素蝶時,還融入了感情色彩,既寫它飛花舞葉的喜悅,也寫它映日順風的歡快,又寫它須躲避鳥雀追逐的不安,從而賦予了素蝶栩栩如生的神情。這些傳神的刻畫,固然得之于表現手法的精巧,但若詩人不作細致的觀察,不作設身處境的體驗,恐怕不可能如此形神俱妙地將素蝶的風姿表現出來。
詩人并沒有僅僅停留在對素蝶作窮形盡相的描摹,“芳華幸勿謝,嘉樹欲相依”二句,進一層展示了它的情感。詩句以素蝶自訴的口吻說:“百花萬萬不要凋謝,這嘉樹乃是我所要依靠的啊。”這一感情的表白,透露出素蝶內心對未來的不安以及對生活的追求,全詩由此而更顯蘊藉深厚。
沈祥龍曾指出:“詠物之作,在借物以寓性情。凡身世之感,君國之憂,隱然蘊于其內,斯寄托遙深,非沾沾焉詠一物矣?!?《論詞隨筆》)聯系詩人劉孝綽的生平,當可看出,此詩并非泛泛詠蝶之作,而寄寓了詩人的身世之感。據《南史》記載,孝綽自小聰穎異常,頗得梁武帝蕭衍及昭明太子蕭統的推重。然其為人好仗氣負才,有不合意,便極言詆訾,由是與世乖忤,一生宦途屢起屢蹶,最后以“坐受人絹一束,為餉者所訟,左遷信威臨賀王長史,晚年忽忽不得志”。于此詩中,詩人一方面借潔白的蝴蝶以表示自己品質的高尚與純潔,一方面借蝶之口表示自己在遭受到官場的多次沉浮之后依然對仕宦的渴望與追求。然而詩人索物寄意,已將物象與意念融合為一體,故既得題中之精蘊,又有題外之遠致,讀者或作詠蝶欣賞,或作寄慨體味,均可感其妙,這正是一般詠物詩所難以企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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