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祖皋
春訊飛瓊管,風日薄,度墻啼鳥聲亂。江城次第,竹歌翠合,綺羅香暖。溶溶澗淥冰泮,醉夢時,年華暗換。料黛眉,重鎖隋堤,芳心還動梁苑。
新來雁闊云音,鸞分鑒影,無計重見。春啼細雨,籠愁淡月,恁時庭院。離腸未語先斷,算猶有憑高望眼。更那堪衰草連天,飛梅弄晚。
【注釋】
瓊管:古時候一種測量節候的竹管。據傳舊時人們將蘆葦之灰分裝在十二律管,置于密室之中,到了某一節氣,相應的律管中的灰便會飛出來。故有詞中此說。薄:臨近。江城:這里指杭州。次第:時節。冰泮:冰融化。梁苑:漢代梁孝王所筑,故稱。闊:稀少。恁時:此時。
【鑒賞】
這是一首懷人之作,哀哀之情于春花美景之中傳透出來,讀來令人黯然神傷。
詞的上闋寫春回大地,杭州春天美麗的景致令人賞心悅目。從律管中傳遞出的節令氣息讓人們知曉春天又回來了,一切景象都在書寫著春的倩影:和風陣陣,暖日洋洋,百鳥婉轉,爭鳴之聲越墻入耳;綠楊蔭里,笙歌陣陣;遍身錦繡的麗人踏青而來,香風沁人肺腑;山澗冰雪融化,清澈溪水奔流歡暢。詞人以細膩之筆,從春日暖陽、和風、笙歌、飛鳥、花蔭、美人、溪流一一寫來,春日的美景在人們面前次第展開。令人感嘆造化精工之余亦嘆造化弄人:不知不覺中,青春年華就在這一輪輪春回大地中悄悄地流走,“醉夢里”,已是“年華暗換”。而那年年長出的如黛垂柳怕也又將堤岸重新鋪滿,鮮艷的花朵依然開滿芳徑小園。這些景致的描寫,有的是實景,有的則是詞人揣度之語。在虛筆與實筆之間,悵恨之情緣之而起。
詞的下闋寫與相戀女子別后的悲苦與思念。開篇即訴傷情:近來哪能見到傳遞芳信的鴻雁,與心愛之人分別久久,料想再是無緣相見。“鴻雁”乃是古代勞燕之人傳遞情絲之信物,一“闊”字,則將情人們心中的希望削去大半,“鸞分”之語與“無計重見”續之,哀哀之情已是含悲,天地亦為之動容:春雨如啼,淡月籠愁。此時描寫出來的景致與上闋爛漫的春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實乃詞人內心悲苦之情所致。詞的末兩句由情入景,景中亦含不盡情致:離別之情還未開口訴說,已是柔腸寸斷;即便是登高望遠,那眼中之景,也不過是蓑草滿天,落梅片片罷了。
作為一首抒寫離情別緒、思念懷人之作,作者將與麗人一起的幸福時光化作美麗的春景,將失去佳人之后的眼中愁景與之對照,強烈的反差給人的心靈以巨大的震撼,卻正好寄托了詞人心中無限的失意,可謂構思精巧,匠心獨運。
上一篇:史達祖《玉蝴蝶·晚雨未摧宮樹》宋詞賞析
下一篇:黃孝邁《湘春夜月·近清明》宋詞賞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