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舊好

[美國]愛德華·齊格勒

與舊友之交淡了下來。本來大家來往密切，卻為一樁誤會而心存芥蒂，由于自尊心作祟，我始終沒有打電話給他。

多年來我目睹過不少友誼褪色——有些出于誤會，有些因為志趣各異，還有些是關(guān)山阻隔。隨著人的逐漸成長，這顯然是無可避免的。

常言道：你把舊衣服扔掉，把舊家具丟掉，也與舊朋友疏遠。話雖如此，我這段友誼似乎不應(yīng)該就此不了了之的。

有一天我去看另一位老朋友，他是牧師，長期為人解決疑難問題。我們坐在他那間總有上千本藏書的書房里，海闊天空地從小型電腦談到貝多芬飽受折磨的一生。

最后，我們談到友誼，談到今天的友誼看來多么脆弱。

“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非常奧妙，”他說，兩眼凝視窗外青蔥的山嶺，“有些經(jīng)久不衰，有些緣盡而散。”

他指著臨近的農(nóng)場慢慢說道：

那里本來是個大谷倉，就在那座紅色木框的房子旁邊，是一座原本相當大的建筑物的地基。

“那座建筑物本來很堅固，大概是1870年建造的。但是像這一帶的其他地方一樣，人們都去了中西部尋找較肥沃的土地，這里就荒蕪了。沒有人定期整理谷倉。屋頂要修補，雨水沿著屋檐而下，滴進柱和梁內(nèi)。

“有一天刮大風，整座谷倉都被吹得顫動起來。開始時嘎嘎作響，像艘舊帆船的船骨似的，然后是一陣爆裂的聲音。最后是一聲震天的轟隆巨響，剎那間，它變成了一堆廢墟。

“風暴過后，走下去一看，那些美麗的舊椽木仍然非常結(jié)實。我問那里的主人是怎么一回事。他說大概是雨水滲進連接榫頭的木釘孔里。木釘腐爛了，就無法把巨梁連起來?！?/p>

我們凝視山下，谷倉只剩下原是地窖的洞和圍著它的紫丁香花叢。

我的朋友說他不斷想著這件事，終于悟出了一個道理：不論你多么堅強，多有成就，仍然要靠你和別人的關(guān)系，才能夠保持你的重要性。

“要有健全的生命，既能為別人服務(wù)，又能發(fā)揮你的潛力，”他說，“就要記著，無論多大力量，都要靠與別人互相扶持，才能持久。自行其道只會垮下來?！?/p>

“友情是需要照顧的，”他又說，“像谷倉的頂一樣。想寫而沒有寫的信，想說而沒有說的感謝，背棄別人的信任，沒有和解的爭執(zhí)——這些都像是滲進木釘里的雨水，削弱了木梁之間的聯(lián)系?！?/p>

我的朋友搖搖頭不無深情地說：

“這座本來是好好的谷倉，只須花很少功夫就能修好?，F(xiàn)在也許永不會重建了?！?/p>

黃昏的時候，我準備告辭。

“你不想借用我的電話嗎？”他問。

“當然，”我說，“我正想開口?！?/p>